两日后薛珉之便办完公务,赶回王府。
而在这一日,张茹也清醒过来,起来便哭着向宁王妃告状:“母亲,是甄小姐把我推到荷花池的!”
在旁边坐着的媛媛听到这话,惊呆了!
*
薛珉之进府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叶子尧表情也很微妙,熟悉他们的人便知道肯定杀了不少人,纷纷退避三舍。
薛珉之先去清宁院换衣服,刚进院子就听说张茹回来的事,面露惊诧,“张茹回来了?”
禀告的侍卫道:“是的,茹王妃前两日便回到王府,后来不小心和甄小姐一起摔进荷花池,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薛珉之立即问道:“媛媛呢?她没事吧?”
侍卫回答:“甄小姐没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薛珉之松了口气。
侍卫瞧见他的表情,暗想:果然旧爱不如新欢,原配夫人回府,王爷不闻不问,只顾着问甄小姐。
不过甄小姐那么漂亮温柔,王爷喜欢也在所难免。
叶子尧问薛珉之,“王爷,茹王妃回来了,这可咋办?”
他问得十分忧愁,因为他喜欢媛媛,对张茹没有好感,所以是真心希望薛珉之和媛媛在一起。
可王爷似乎对茹王妃有情,还因为甄小姐长得像茹王妃的缘故而喜欢上她……哎!
“她为什么要回来?”薛珉之面色阴沉地走进内室。
叶子尧疑惑,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王爷说的是“她为什么要回来”?
仔细琢磨,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这种语气,似乎很不喜欢茹王妃回来。
“王爷,茹王妃可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陛下亲自赐婚的,哪怕你喜欢甄小姐,也不能不让她回来吧。”叶子尧考虑实际情况,说道。
薛珉之挑挑眉,冷笑一声,“她还有胆子回来!”
叶子尧听到这话,更是吃惊,怎的王爷这话,感觉像和茹王妃有仇啊!
他有心想问,但薛珉之却冷着一张脸,比昨日杀人时还要可怕,便不敢触他霉头,乖巧站到门外。
换了身干净衣裳,薛珉之走出房间,对叶子尧说:“走吧。”
然后问清楚张茹所在地,便大步往鸣翠阁而去。
鸣翠阁里,张茹抱着宁王妃嚎啕大哭,一直大喊媛媛嫉妒她,推她落水,要害死她。
媛媛听得不可思议,到后面已经面无表情。
宁王妃听了半晌,感觉张茹和媛媛说得完全不同,便道:“茹儿,你可说的是实话?”
张茹道:“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甄媛媛想要害死我!”
媛媛听了半晌,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害怕,就很纯粹好奇地问道:“茹王妃,你这是何必,本来我就没打算和你争抢王爷,已经准备回扬州了,你陷害我,到底意义何在?”
“我知道你害怕别人抢你位置,可这位置,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御赐的婚姻,别人不可能抢走啊。”
“我呢,还未和王爷成亲,走了便是,你这又是跳湖又是杀人的,陷害我,完全是吃饱了没事干多此一举!再说了,如果你担心有人抢走王爷,那你得杀掉全京城半数未婚女子才行,毕竟没了我,还有许许多多年轻美貌的姑娘想嫁给王爷呢!你陷害得完,杀得完吗?”
张茹被她气得半死。
宁王妃听了也觉得微妙,面色平静,却已经想了许多。
现在两方各执一词,争个没完。
若说媛媛为了争抢正妃之位杀害茹儿,她是不信的,可张茹毕竟太惨了,右手断掉,头皮掉了一块,以后就要成为秃子,又昏迷两天,若说她陷害媛媛,怎的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媛媛说的话她倒是信几分的,因为张茹在王府几年里,性子已经初见端倪,颇有点儿爱出风头,爱挑事儿。
如今刚回府,害怕媛媛抢走允宁,一时想不开做傻事也可能,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宁王妃都不忍心说她蠢。
算了,毕竟是张将军的女儿,当初张将军救过老爷一命,而且这姑娘也是她看到大的,也是允宁的原配。
“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这人差点杀了我,现在却倒打一耙!”张茹哭得像个泪人儿,“她以为只要我死了,她就会成为王妃!她就是这么想的!”
媛媛咬着唇,委屈道:“茹王妃,你觉得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要杀你非要把所有人遣走,单独带着你到荷花池把你推下水?如果你真死了,我必定会被第一个怀疑是杀人凶手,我是傻子吗?”
张茹气得浑身发抖,“你敢做不敢认!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
宁王妃越听越觉得是张茹不对。
不过现在张茹这么惨,也不好再追究。
张茹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母亲!这个女人牙尖嘴利,我不是她对手,你把她赶走吧!我不想见到她!”
宁王妃面色严肃,这到说到点子了。
现在闹成这样,让媛媛继续留在王府的确不合适。即便是张茹错了,也不能让媛媛留下来,因为张茹才是王妃。
媛媛开口道:“茹王妃,你放心,若不是你非要搞跳水一出,我早就走了,如今您已经平安无事,我自然会离开。”
“不许走!”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媛媛浑身一震,缓缓转头。
鸣翠阁门外,树影婆娑,男人穿着一件月白衣裳,背负双手,长身玉立,身边站着表情诧异的叶子尧,两人不知道听了多久。
“允宁,你回来啦!”宁王妃大松一口气,赶紧向薛珉之招手,“你快过来!”
快,两个老婆,你得处理一下。
原本在床上半躺着的张茹,听到薛珉之的声音慌忙抬头,见到那英俊贵气、器宇轩昂的男子,心头小鹿撞似的怦怦乱跳。
七年不见,薛珉之比她想象得还要伟岸挺拔,俊美不凡!
潜藏在心里的火苗,如遇到晒干的野草,呼啦啦地燃烧起来。
“王爷!”
这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凄切。
“我终于见到你了!”
张茹几乎要哭出来,从床上爬起身,想要下床穿鞋。
“哎,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别起身。”宁王妃连忙阻止她。
媛媛见到薛珉之原本是高兴的,忽然听到张茹的叫声,心头那点高兴便如冰遇到火,很快消融。脸上的笑意也僵住,片刻后她低下头,悄悄退到一边。
如今没她说话的份儿。
她偷偷抬眼,发现薛珉之没朝她看一眼,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片刻后又松了口气。
果然,王爷喜欢的是茹王妃。
也罢,这样挺好的,茹王妃回来了,自己也用不着做什么替身,回扬州去重新开始。
张茹见薛珉之进屋就紧盯着自己,看都没看媛媛一眼,心头一喜。
难道王爷对我念念不忘吗?
“王爷!”张茹又叫了一声,眼巴巴地瞧着男人。
薛珉之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一直没说话。那目光充满了压迫力,让张茹的笑容渐渐僵硬。
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喜悦变成忐忑,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王爷?”
半晌,薛珉之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张茹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王爷,当初我跳河被人救起,失去记忆,如今记忆恢复,就回王府来找你了。”
薛珉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众人望着他,搞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代表什么,像是嘲讽,又像是讥笑,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总之,十分微妙。
薛珉之转头问宁王妃,“她是这么对你说的?”
宁王妃点点头,“允宁啊,当初茹儿跳河也是被迫的,新婚当夜,你的仇家闯进婚房把她掳走了,就为了报复你,茹儿为了保住清白才跳河自尽……”
薛珉之点点头,“原来如此。”
张茹原本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忐忑,见他说话,暗暗松了口气,含泪道:“王爷,茹儿不知道跳河会害得你被传克妻流言,都怪茹儿没有早点儿恢复记忆,一切都是茹儿的错!”
说罢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宁王妃听得十分心疼,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呢!这失忆症又不是你想记得就能记得的。”
薛珉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目光却冰冷无比,“这么说,你当初跳河,是我害的?”
“不是的,是茹儿没用,是茹儿的错。”张茹摇头道。
宁王妃转头恨了薛珉之一眼,“当然是你害的,不然还有谁?”
薛珉之没理会宁王妃,继续问道:“这七年,你在哪里,干了什么,和谁在一起?”
宁王妃最看不惯他这样子,不满道:“你在审犯人吗?有你这样说话的?以前对媛媛这样,现在对茹儿也这样!”
“母亲不必如此,王爷这么问是应该的。”张茹细声细气道,“回王爷,我被一个叫李子奇的人救了,因为失去记忆,我就嫁给了他,在藁城生活了七年……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茹捂住脸又开始哭,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后悔。
薛珉之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如实回答我。当初为何要跳河,这七年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张茹一愣,抬头看他,对上薛珉之冷酷的眼睛,微微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王爷,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我……我……”张茹张了张嘴。
“想好了再回答。”薛珉之一字一句道,“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答对了,本王考虑好好待你,如果答错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那笑容让张茹感觉有些冷,心头莫名地发慌。
难道王爷不相信她的话?或者知道些什么?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张茹很快又否定了,如果王爷真知道她在哪儿,怎么可能七年来无动于衷?
不可能,他一定不知道。
冷静,王爷在诈我。
张茹安慰好自己,含着泪问道:“王爷嫌弃我不是完璧之身么?如果嫌弃的话,我马上就走。”
宁王妃瞧见,忍不住瞪了一眼薛珉之,“你这是在干什么?茹儿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你却咄咄逼人,当她是犯人吗?失贞了又如何,还不是你害的!”
薛珉之根本没理两人的话,冷冷地盯着张茹,“回答我的问题。”
张茹见柔情打动不了他,连怜悯愧疚都无法勾起,无奈地咬咬唇,依旧坚持道:“王爷,成亲当日有个黑衣人闯进婚房,把我掳走了,我被迫跳进河里保全清白,后来被一个叫李子奇的男人救了。他喜欢我,我失去记忆就嫁给了他。我们在藁城呆了差不多七年,如今我恢复记忆,就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薛珉之冷漠地问道。
张茹瞧着他的脸色,心头更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淡,但事到如今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是王妃,当然要回来啊,宁王府才是我的家……”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薛珉之忽然笑起来,周身的气息骤然阴寒。
明明是六月份的天气,张茹却打起了哆嗦,身体冷,心头更冷。
总感觉自己犯了可怕的错误,可心里残存的侥幸又让她不愿意说出真相,忍不住缩进被子里道:“是、是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薛珉之忽然伸出手,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掀开被子,揪住张茹的衣领将她拎下床,狠狠甩在地上。
“啊!”
猝不及防的张茹根本没有防备,径直摔在地上惊叫。
她本就受了伤,摔地上时触碰到伤口,痛得她像虾米一样蜷缩起身体。
薛珉之的动作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宁王妃呆了一会儿,霍然站起身,厉声道:“允宁,你在干什么?!”
又赶紧去扶地上的张茹,“茹儿,你没事吧?”
张茹勉强爬起身,脸色如雪一般白,眼睛里满是惊恐。
旁边安静站着当自己不存在的媛媛也惊呆了,王爷……王爷这是干什么啊!
“我给过你机会了。”
薛珉之走到张茹身边蹲下,这个动作让地上半躺着的张茹浑身颤抖,微微往后退。
宁王妃想斥责薛珉之,却听到他缓缓地说:“如果你肯老实回答问题,说出所有真相,说不定我还会忍下一口气原谅你,但你却选择欺骗,真是好样的。”
张茹又痛又怕,恐惧地爬到薛珉之身前,惶惶地道:“王爷,我没撒谎!我没撒谎!我发誓,如果我撒谎,父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一般她用父亲发誓都会起效。
因为宁王府的人非常重视她的父亲,她希望以此获得薛珉之的信任。
然而,当她发完誓后,薛珉之却忽然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直接把人扇倒在地。
耳光声清脆响亮,就连外面守门的奴婢都听到了。屋子里的人更是大为震撼。
王爷居然扇王妃耳光?
媛媛诧异惊讶无比。
老王妃也惊呆了。
“啊!”张茹痛得惨叫,脑袋嗡嗡嗡的,有一瞬间的眩晕,片刻后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地捂住脸盯着薛珉之。
薛珉之目露凶光,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张茹被他的目光瞧见,差点以为他马上要杀了自己,忍不住往后退。
“你真让我失望。”薛珉之并没有杀她,深吸一口气,满是厌恶地道,“张茹啊张茹,你为何和你父亲完全不一样,张将军一生清正严明,你却满口谎言,自私自利,简直是他的污点!”
“王爷!”严厉的话让张茹泪水涌出,“你怎可这样说我!你嫌弃我跟过别人不是?直说好了,何必这样侮辱人!呵,堂堂的西北战神,威名赫赫的宁王,因为发妻失贞就要欺我辱我!我算是见识了!我走就是!”
宁王妃的脸色微变。
“还在唱戏?”薛珉之讥讽地瞧着张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谎言完美无缺,无人识破?”
张茹心头一颤,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原本要骂人的宁王妃听到薛珉之的话,微微一顿,神情狐疑。
其他人也听出点儿名堂来,茹王妃似乎撒了谎,王爷知道她在撒谎!
可是,茹王妃到底撒了什么谎?王爷又如何知道的?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紧盯着张茹和薛珉之,没人再说话。
“你和李子奇私奔后遇到一帮盗匪,差点死了,还记得吧?在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为什么突然有官兵路过救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原因?”薛珉之漆黑的眼睛幽幽盯着张茹,仿佛藏着两团火。
张茹浑身一震,头脑忽然像是炸了般,眼睛睁得老大老大,“难道……难道……”
“不错,是我的人。”薛珉之冷冷道,“你和李子奇那点儿伎俩,破绽百出,真当我是傻子?你们两逃出京城,我带着人一直跟在后面,看着你们高兴地走,高兴地商量去那儿安家,我一直都看着。”
张茹恐惧得浑身颤抖,又无法置信,“你一直跟着我们?!”
因为害怕恐惧,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同时也变相承认了事实。
“是的,一直跟着你们。”薛珉之承认。
张茹不敢相信,差点疯掉,“那你为何不阻止?”
“因为我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回来。”薛珉之的口气很淡,像在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喜欢这桩婚姻,你也不喜欢,还和李子奇偷偷约会,给我戴绿帽子,老实说,跟在你们两后面的时候,我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你们杀了。”
张茹吓得一哽。
“后来你们遇到盗匪,最终我决定看在张将军的面子上,救你们一命。”薛珉之淡淡地道,“就让你和李子奇好好地私奔,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不用成亲,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
难怪他刚才反复问她在哪儿,干了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他全都知道!
他知道她私奔了,给他戴绿帽子,害得他传出克妻流言!
任何男人都没法忍受吧,他会如何对付自己?
张茹瘫软在地。
薛珉之站起身,背着手道:“为了让你们两个能呆着别回来烦我,我帮忙疏通官府,置办文书户籍,让你们能在藁城定居。”
“又安排人送银子,结果你们两个废物把钱花光了,我又安排人将你收进明祥酒楼,给你十五两银子的月钱,每月收购李子奇的书画,想来应该能安居乐业的,直到你准备离开明祥酒楼自己开酒楼,才决定不再帮你们,没想到……”
他笑了笑,声音阴冷,“你却回来了。”
张茹眼泪直流,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屋子里的人听到薛珉之的话,全都惊得头脑空白,几乎忘记了反应。
鸣翠阁里安静得像夜晚一般死寂。
“你说,你想回来做王妃?还说媛媛为了做王妃故意推你入荷花池?”薛珉之冷笑,“胆子挺大的嘛。”
周围的人被薛珉之说的话震得回不过神。
原来当初茹王妃是私奔的,并非跳河自尽!
更令人惊叹的是,王爷居然知道这事儿,还帮忙隐瞒!甚至想方设法帮茹王妃和她的奸夫安家。
此事简直前所未闻,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我……我……”张茹嘴唇颤抖,因为害怕完全说不出话来。
薛珉之低头盯着她,目光冷冷的,“你回来干什么,找死吗?”
“啊啊啊!”张茹终于崩溃,抱着头惨叫。
她的梦碎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会被杀的!
不要!她不要死!
“李子奇呢?你抛弃了他?”薛珉之问,“还是杀了他?”
“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茹拼命摇头,急忙哀求,“王爷,我不想死!不要杀我!”
求了一阵,张茹见薛珉之无动于衷,连忙爬到薛珉之身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王爷,我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由于太过害怕,眼泪哗啦啦地流着,神情恐惧到近乎扭曲,再也没有当初盛气凌人的模样。
媛媛在旁边瞧着,心情震撼过后又十分复杂,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茹王妃与王爷的真相竟然如此,真是太过不堪!
这些年,王爷得受多大委屈啊!
媛媛瞧着看似恶人一般冷酷对待张茹的薛珉之,觉得有些心疼。刚才薛珉之把张茹从床上直接拎起扔地上的时候,她是惊恐不安,甚至不喜的,因为她不喜欢男子对女子粗暴。
可现在,她反而同情起薛珉之。
事情黑白对错得凌驾在男女之别上,这才是世间公理。
哪怕张茹看起来柔弱,又是女子,被苦主粗暴对待,也是活该的。
“看在你父亲面子上,给你两个选择。”在张茹苦苦哀求下,薛珉之道,“第一,滚回藁城,从此做你的李夫人,就当茹王妃在七年前就死了。第二……”
他阴测测道:“死。”
听到死字,张茹恐惧地摇着头,“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她爬过来抱住薛珉之的腿,“王爷您饶了我吧!我马上滚!马上就滚!这辈子都不会来烦您!”
薛珉之低头瞧着她。
张茹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说话断断续续,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宁王妃站起身,神情变来变去,看着张茹的眼神十分失望。
“子尧。”薛珉之命令道,“把她扔出去。”
已经了解来龙去脉的叶子尧大声应是,走进来拉起张茹,拖死狗一样将她拖出鸣翠阁。
室内恢复寂静。
好一会儿,宁王妃才问薛珉之,“你就这样把她赶走了?”
薛珉之道:“没杀她已经不错了。”
宁王妃神情复杂道:“可是,她毕竟是张将军唯一的血脉!怎可如此待她?”
薛珉之皱皱眉,“当初她私奔的时候,就因为张将军的面子才饶过她,母亲还想要儿子如何?”
宁王妃神色复杂,“当初我也有错,误以为你喜欢她,才为你们两求婚,若没有赐婚,说不定不会变成这样。”
薛珉之道:“那也不是她和人幽会,又在成亲当天私奔的理由。何况她私奔后,我已经帮她安排好一切,如今忽然跑回来闹得王府鸡飞狗跳,欺负我的未婚妻,又是几个意思?”
宁王妃急道:“允宁!”
薛珉之深吸一口气,“那母亲希望如何处理?”
宁王妃揉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我们就当她死了吧,就当她从未回过王府,我会对外宣称是个冒名顶替的。你派人送她回藁城,别让她死在路上,相信经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回来了。”
薛珉之沉默片刻,道:“那就按母亲说的办。”
交代完一切,薛珉之走到媛媛身边,目光关切,“听说你落水,没事吧?”
媛媛还未从他训斥张茹的状况里回神,乍然见到他如此和颜悦色,完全接受无能,甚至有点害怕。
薛珉之给她的感觉十分割裂。
有时候冷酷无情,残暴可怕,让人瑟瑟发抖。毕竟,他当着她的面踩苏明秀的脑袋,逼她道歉;在她面前斩首中山侯世子;如今抓住张茹扔地上,丝毫不留情面……
他的行为拿出去说,没有人不觉得过分。
他对女人也下重手,在他眼里不分男女,女人照样杀照样打,看得让人胆战心惊。
完全符合他传言中残暴、冷酷、血腥的一面。
可有时候又很可爱,很让人脸红心跳。比如他会关心她爱护她,会因为她的一句“不喜欢”“不想嫁”而大受打击,如同耷拉着尾巴的大狗狗;会请她吃百香楼;会因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而不好意思,拿食物讨好她;会认真地对她说如果他有做得不好的麻烦直接指出来,可真指出来的时候又很沮丧……
面对男人关切的眼神,媛媛心头微暖,说:“谢谢王爷关心,我没事。”
旁边的宁王妃也回过味,假如张茹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那荷花池的闹剧,定然也是张茹搞出来的。
媛媛很无辜!
可因为张茹的身份,大家都站在张茹这边,还想赶她走。
宁王妃觉得极其不好意思,上前对媛媛道:“媛媛,之前……对不住。”
媛媛摇摇头,“没关系的王妃娘娘,我没事,再说王妃娘娘也不知情嘛。”
如果换别的人,身份地位高的老夫人,错了就错了,绝不可能向小辈认错,王妃娘娘这般身份,又是在张茹欺骗的前提下,偏心张茹完全正常,何况王妃娘娘也并未听信一面之词,如今却向她道歉。
媛媛觉得,王妃性子直,也讲道理,是个好人呢!
宁王妃见媛媛不在意,感动地道:“媛媛识大体又懂事,我们允宁娶了你,是天大的福分。”
暂时她已经不想克妻一事,张茹既然没死,那儿子克妻流言不攻自破,想娶高门贵女也是可以的,但王妃已经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媛媛很好。
非常好!
媛媛害羞道:“谢王妃娘娘夸奖。”
宁王妃心情很复杂,张茹毕竟是她曾经投入感情抚养过的孩子,闹出这摊子事是完全没料到的,感觉心累,便对媛媛道:“媛媛,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得去把张茹回来得流言赶紧处理了。
又叮嘱薛珉之,“把甄小姐送回去。”
薛珉之道:“母亲放心,我会的。”
宁王妃揉揉眉心,勉强对媛媛一笑,带着张嬷嬷回寿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