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这么着急吗？”
夏盈都被顾元泷的话惊到了。
“对。”顾元泷颔首，“其实算算时间，接下来的日子孩儿的时间很紧，我需要看的书、需要拜会的人太多了。我又还没有功成名就，这种时候大摇大摆的去探访故居反倒不好。所以眼下，我只需要悄悄的去看一眼就好。”
既然都已经想通了，愿意出去了，他自然希望能早点看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
顾拓也就颔首。“那你们去吧！不过，记得乔装打扮。”
顾元泷现在还不适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翟家府邸附近。
“父亲大人放心，孩儿省得。”顾元泷含笑点头。
转眼到了第二天，他们母子俩果然一起乔装一番，夏盈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来京城走亲戚的妇人，顾元泷把脸用灰涂黑了，头发也只松松的挽成两个小髻，做成小童的打扮，然后母子俩头上各自戴上一顶草帽。
而后，顾元泷牵上一头小毛驴，夏盈骑上驴，母子俩就从后门出去，一路直奔当初翟家的宅子而去。
一晃十年过去，现在的京城都已经大变样了。
但顾元泷是谁？他是鼎鼎大名的神童啊！
所以他脑子里清清楚楚的记着京城的布局图哩！
就算路边的物舍摆件再怎么变换，但最基础的道路安排是不会变的。他就沿着大路一直走，然后就找到了曾经翟家的宅子。
“就是前头了！”
当听到顾元泷这么喊了一声，夏盈抬眼看去，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倒不是因为这所宅子有多恢弘壮丽。恰恰相反，这宅子乍一看去朴拙得很，看不出来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但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心位置，距离皇宫也不过三里地的距离，却有这么一座看起来如此低调朴素的宅子，这才是更让人心惊得好吗？
而且，越是靠近，夏盈就越是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扑面而来。
和当初靠近城墙时候感受到的剧烈的威圧感不一样，现在夏盈的感觉要跟温和得多，甚至她还觉得舒服得很！
“这就是簪缨世家的文化底蕴吗？都已经渗透到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里去了。”她小声道。
牵着毛驴的顾元泷轻笑。“娘亲您这话也未免说得太夸张了点。”
“不，我说的是真的。”夏盈定定点头。
顾元泷勾勾嘴角，他继续牵着毛驴沿着灰扑扑的墙面朝前走，走了有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才到了正门口。
这宅子看似普通不起眼，但占地面积却是真大，这一整条街居然都是翟家的范围！
绕到了大门口，入目所见就是一扇斑驳的朱漆大门，以及门上早已经掉了一半的封条。
剩下的一半封条也摇摇欲坠，上头的墨迹都快褪色了，隐约只能看出封条上头记录的年月以及皇帝的年号，以及那个还残存着一点红色印记的朱印。
夏盈算算时间，发现正好是十年前。
当看到如此破败的翟家大门，顾元泷身体都不禁一晃。
“我还记得，小时候这里很风光的。大门每年都要刷新的朱漆，所以无时无刻不光亮如新。门上还挂着一个牌匾，都不用其他的名声做点缀，只‘翟府’二字就足以荣耀京城。门槛上也没有这么多的灰，因为每天上门拜会的人多不胜数，人来人往的，只靠一双脚就能把地面给蹭得光亮。还有大门后的那棵老杨树，我记忆中的它也就只比我高一个头哩，可是现在它居然都已经穿破屋顶，将树梢给长出来这么高了！”
看着曾经心心念念无数遍的画面，刹那之间变得如此破败，顾元泷不禁开始怀念起幼时见识过的热闹光景来。
只是说着说着，他又不禁苦笑。“只可惜，十年前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去。现在，这里只是一所废弃的老宅。就是不知道，外头看着都已经破损成了这样，那里头又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爹还有翟家的列祖列宗见到这一幕，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心痛的吧？”
“头什么样子，咱们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夏盈道。
顾元泷抬起头。“娘，您是说咱们推门进去？”
“推门干嘛？这里贴着封条哩！”夏盈摆手，“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边上的围墙不高，咱们俩都爬得过去。”
呃……
顾元泷嘴角抽了抽。
“娘您这样，怎么还能指责文渊不走寻常路的？”
“这不是形势所迫吗？”夏盈道，“你就说，和不和我一起翻墙？”
“当然翻！”顾元泷毫不犹豫的点头。
母子俩说到做到。
他们赶紧又赶着毛驴去到旁边空寂的小巷子里，然后找了个好落脚的地方，顾元泷把小毛驴给栓了，然后母子俩就一前一后的爬上围墙，再顺着墙根跳下去。
然后，他们就双双出现在了翟府的旧宅子里。
“看不出来，这里竟然还挺干净的！我还以为这里会堆满了灰尘哩！”踩踩脚下夯实的土地，夏盈惊讶低呼。
顾元泷已经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翟家被抄家后，所有家产都被充公，包括这一栋宅子。所以户部那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过来清扫，因而房子才会保持得这么干净整洁。只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宅子居然还一直没有被皇上赏赐出去。”
他看看四周围的景物，多少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记忆中的味道来。
夏盈扯扯嘴角。“还用说吗？翟家好歹也是天朝的世家大族，尽管皇帝因为一时气怒灭了你们一家，可他是绝对没本事把全天下的士族全都给杀了的。所以，只要士族心中还有翟家一个位置，皇帝就不敢随随便便把你们家族的产业赐出去。而且寻常人也不敢住进来这里啊！他们哪有这个底气？”
“而且知道宅子里没人住，我也就放心了。回头咱们把这宅子收回来的时候可以省好多力气哩！”
顾元泷扑哧一笑。“娘亲您想得真够长远的！”
“那是当然。反正这宅子咱们一定得收回来。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夏盈一脸坚定的道。
她的语气成功安抚了顾元泷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都不禁眉眼弯弯，眼底瞬息多出一抹亮光。“的确。属于我的东西，我全都要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