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太阳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各自行色匆匆的人半眯着眼,低下头,没有注意身边走过一个披着黑大衣的少年,与夏日格格不入。
407号,原佳明。
在腕上的绷带上摸索片刻,一枚小小的曲别针出现在他的手中,掰直,捣鼓捣鼓,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正要出门的年轻女人看到陌生人站在邻居门前一愣。
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眉眼一弯,“早上好。”
“你是……?”
“我是太宰治,原先生的外甥,他不在家,我就拿备用钥匙先开门了。”说到这,门开了,曲别针不知跑哪去了,他拿着钥匙晃了晃。
她哪里会记得邻居的钥匙长什么样,没看出少年有哪里不对劲,礼貌地点点头,举步离开了。
太宰治抛了抛自己公寓钥匙,大摇大摆进了别人家,主人似的占据舒适的单人沙发。
原佳明买了巧克力回家,刚一开门就听到奇怪的声音,犹疑片刻,没有换鞋就走进客厅,看到了单人沙发上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心里一慌。
黑色!
他是极天真的人,朋友们都说他有点孩子气,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游戏设计师嘛,浪漫一点更能设计出好的游戏来。
没有人遏制这种本性的后果就是他在渐渐了解组织的不法性质后,原佳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着手搜集一些他们的资料和证据,将来找机会交给警方,像电影里卧底的英雄一样。
他自认为做得很隐秘,事情做出来仍然害怕被发现,在某一天突然丧命。
就是今天吗?
冷汗不知不觉流下来,原佳明却没有擦,一道熟悉的游戏失败提示音入耳,有些熟悉,这好像是他指定的音效。
“真没劲啊,又赢了。”
太宰治把游戏机一扔,瘫在沙发里怀疑一会人生,突然想起来任务目标回来了,拍拍扶手,“回来了啊,过来坐啊。”
原佳明定了定神,反正不是琴酒,应该不是露馅。
他坐过去,打量起来这个少年,发现他竟然十分年轻,可能连二十岁都不到。
这破组织还雇佣童工?
“上次交给我的那部分,我还没有……”
“原先生,你知道你要死了吗?”
原佳明脸色骤变,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瞬间被打散。
太宰治笑了下,随手把游戏机扔给他,“把下一关通了,我给你指一条生路。”
原佳明:“……”
他是常磐财团的董事兼工程师,通关自己设计的游戏,小意思,然而情况特殊,恐惧让他的手指变得不甚灵活,最后传来熟悉的失败提示音。
原佳明僵在原处,任由游戏机被抽走。
太宰治手指灵活地跳跃,简直不像人类的手指,原佳明还在想他的话,根本没有去看,过了一会,通关音效响起,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声音:“既然怕死,怎么敢入侵组织的电脑呢?”
原佳明只得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太宰治:“省省吧,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但是说谎的经验未必比我丰富。”
腹诽过他年轻的原佳明有点心虚。
他不想束手就擒,四下一看却没有找到趁手的家伙,如果只是这少年一个人的话……
“你是来杀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原佳明是看着太宰治的,太宰治闻言看了他一眼,那只鸢色眼睛流露出一瞬间的审视让原佳明心惊肉跳。
推算出来就算他不否认杀他,这人持刀反杀都会平地摔之后,太宰治愈发意兴阑珊,说道:“不,我只是一个打工人罢了,交出你手上的东西,你才能活。”
终于进入了正题,原佳明反而不那么畏惧了,脑子重新运作起来,他进入了一个误区,不是所有穿黑色的人都是那个组织的人。
不用怕他,他好歹也是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了。
原佳明把储存卡给他。
“跟我走吧。”太宰治起身,作势出门。
原佳明却没有跟上,“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有警方的朋友,我可以去他那躲躲。”
太宰治停住脚步,注视他片刻,把他看得坐立不安,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不会吧不会吧,跟我玩无中生友这一套?”
“我……”
太宰治没让他说完,随手把储存卡扔到沙发上:“随便拿一张储存卡把我糊弄走,然后你带着真的去报警?请求警方的庇护?”
原佳明腿一软,双目里尽是惊慌。
太宰治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只是陈述事实,“聪明人千篇一律的聪明,笨蛋各有各的愚蠢,世界上这么多人,遇上的概率太高了,所以你不用怕,我没有因为这种平常事生气。”
原佳明:“……”
不知该庆幸还是恼怒。
“看在你设计的游戏还能帮我打发时间的份上,我告诉你,你们那个组织的杀手肯定在路上了,他们根基很深,不在乎手上多几条警察的命,能跟他们硬碰硬的只有港口黑手党。”
原佳明看着他神色复杂,上一个潜入他家口若悬河,威逼利诱的人是组织那边的,他怎么知道港口黑手党会不会是下一个黑衣组织?
他说出了他的顾虑。
太宰治似是早有预料,不曾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安抚原佳明,或是许给他优厚的待遇,而是说:“你没有别的选择。”
不去抱有多余的侥幸,事实如此简单。
琴酒憎恨叛徒,这一点在组织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论你有多大的价值,只要有过背叛行为,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港口黑手党,原佳明了解不多,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不会过河拆桥,从他手里拿到东西又杀他灭口。
太宰治将原佳明交给黑蜥蜴,送走他们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边的人正满世界追杀你,身为常磐财团董事之一的你会错过双塔摩天大楼的开幕典礼。”
原佳明秒懂:“我的书桌靠左第二个抽屉里有多的邀请函。”
太宰治挑眉:“你不傻嘛。”
对于这样的评价,原佳明没有放在心上,他要是真的不傻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了,再说了,他也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想要去双塔摩天大楼的开幕典礼,明明已经拿到他手中的资料了。
算了,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想想能不能安全抵达横滨,在横滨活下去。
太宰治拿着邀请函,露出孩子般苦恼的表情。
森先生篡位没多久,缺钱缺人手缺情报,好在常磐财团在国内数得上名号,对他们好奇的不止港口黑手党一家,想找的话,能从黑市买到差不多的情报。
买了情报一切就好办了,太宰治翻了翻锁定了几个目标,逐一排查后确定了原佳明这个人,顺利拿到了东西,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按理来说下一步是尝试接触杨煦,挖出她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呵,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让人做地狱级难度任务的森先生是屑!
太宰治遥遥注视着那座注定开幕既巅峰的双塔摩天大楼,目光中透出几分病态的向往,比□□主楼要低,但是也有七十五层的高度,从那样接近天国的地方跳下来一定能达成他的夙愿吧?
他随便找了家咖啡馆打发时间,顺便研究原佳明电脑里的大楼设计图,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是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
“太宰先生,我们在原的住处外看到了那边的人,要不要……”
这位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黑蜥蜴百人长是一位身着衬衫黑裤,外罩黑色风衣,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细节上颇为讲究,戴着干净的白手套和银框单片眼镜,像是国外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在询问要不要做掉两个人的冷酷模样。
在他看来,gss与□□作对,这个组织与gss勾结,看到他们的人杀了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说港口黑手党与政府达成的一系列约定?即便是□□也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那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干不就行了吗?有些事只要不摆在台面上叫人抓住把柄,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用,这是一只轻易不探头的缩头乌龟,要是没那个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就不要去碰他们有胆量探出来的头了。”
广津柳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那边挂了。
忙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尴尬。
广津柳浪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下达了不要轻举妄动的指令。
他手下的一个十人长很不满,“凭您的资历和功劳,没必要对那小子言听计从吧?看着瘦胳膊瘦腿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异能。”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他要只是一个对上司和□□都忠心耿耿的百人长,那么便只会言尽于此,可是同时他还很爱护部下,知道部下面服心不服,万一在别的地方表露出不敬,那就是大麻烦,恐怕他都兜不住。
“你不觉得这样的质疑,过去也有过吗?”
那高傲的部下想想,“您是说煦大人?”
杨煦没有直属部下,所以她经常随便在□□大楼里抓人指派做事,不需要动脑子,只要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无论是与政府谈判,还是兵不血刃分化拿下一些势力,都能做得成,久而久之给了这群傻大个一种“原来我也很聪明”的错觉。
这些事影响重大,糊弄政府让他们没有外部忧患,而不动一兵一卒吞并其他势力,则省下了枪|支|子|弹的巨额开销,减少了很多伤亡,底层人员和基层小干部无不铭感于心,在他们的心中,或许她才是下任首领的人选。
鬼知道为什么先代将首领之位传给一个小小的医生。
听到顶头上司将这样两个人比较,他顿时流露出来您莫不是在登月碰瓷的表情,广津柳浪看得懂,沉声劝诫:“年轻人要有远见,就算没有,守着规矩做事,总不会错。”
不谈那少年的年龄能力,只要他是首领森鸥外派来做事的,他们就应该配合。
太宰治不在乎闭上眼睛,戴上耳机,里面传来琴酒和伏特加交谈的声音,也没什么,他在原的客厅里装了监听器,让人意外的是他们找了其他杀手追杀原佳明,这两个人则是专心去双塔摩天大楼去搞事。
不得不说他们那组织背叛者是真的多。
代号是雪莉,对吗?
太宰治睁开眼睛,指尖点了点桌上的邀请函,这下要是跳楼失败了,他们装炸|弹正好双保险。
这一次连上天都站在他这边。
……
如月峰水在画展的中程才来,这倒无关紧要,毕竟他是国宝级大师,哪怕画展上来什么政商名流,他不全程陪同也不算失礼,解说画作这种事杨煦和幸村精市都能搞定,大部分来宾都是静静观赏。
一天到头,杨煦帮着工作人员收尾,听见幸村精市问如月峰水为什么会迟到。
如月峰水回答去看了看开幕典礼的现场布置,后来毛利小五郎来了,常磐美绪招待了一会他们,他便多等了片刻。
口袋里的太宰猫猫探头:警觉!
“您刚才是说毛利小五郎?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果然,下一刻他家姐姐抱着画凑到了如月峰水身边确认。
如月峰水显然不太适应学生往日平静如水,而今泛起波澜的眸子,皱皱眉,未加掩饰地说:“没错。”
“毛利侦探怎么会来这?难道这附近有什么案子?”
太宰猫猫仰头看这些人,注意到幸村精市此话一出,如月峰水的表情就有点不对,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如月峰水的异样只有一瞬,可见也没有多忌惮这位名侦探。
另一个角度来看,有些危险呐。
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月峰水迫不及待开始赶人。
“您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崇敬毛利侦探。”
如月峰水:“……”
完全无法想象这个词会出现在这个眼高于顶的学生身上。
他默了默,面无表情地转向笑吟吟的另一个学生,“精市,我知道你也不想走,难道你也崇敬毛利先生?”
我就看你是不是也有那个脸皮胡说八道!
只见这位同样骄傲的学生摇摇头,笑着瞥了杨煦一眼,慢悠悠地说:“我不了解侦探这个行业,倒是我的部员柳生很喜欢,能要到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签名做礼物就好了。”
如月峰水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大艺术家脸皮薄一些,对着两张漂亮的笑脸,终究吼不出来,随他们去了。
任何事都有失败的可能性,毛利小五郎的到来无疑加重了这种可能,一想到事情败露,两个学生可能露出来的失望表情和随之而来的质问,如月峰水有种庆幸他随身戴着足够的药。
他们既然不走,当然还是住在常磐集团的大楼里,他们两个住隔壁,如月峰水却住得很远。
傍晚打球的时候,幸村精市提起如月峰水的不对劲,他有不好的预感,而杨煦实实在在看出了如月峰水身上的杀心,b栋没有投入到使用中,住着的除了他们这几个关系户,就只有西多摩市议员大木岩松。
详细的原因她不清楚,总之跟这座大楼脱不了关系,他不会放过大木岩松,没有他也不会有高度过标准的摩天大楼。
不得不说现代人杀心真重。
比她这种古代人杀心还重。
还是猫猫好。
杨煦深深吸了一口太宰猫猫。
出门前太宰猫猫粘着杨煦非要跟着她,出门后反了过来,待在漆黑的安全通道里,太宰猫猫被蹭的像个栗子球。
“喵!”再过来挠你了啊!
“嘘,”杨煦往门外光线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南边来的脚步声很熟悉,这北边来的……体重很轻,脚步轻快,不是杨煦猜想的保安警卫,像个少年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