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里的苏云，看起来很孤单，卓小妹瞧着，心里忽然生出幸灾乐祸的感觉。
比起来，她要比苏云过得好多了。
她沉默地跟进去，回过头来，青衣怪已经背对着她站在外边了。
进了小院，禁制随之打开，苏云并没有招呼卓小妹再进房间，就站在院子里。
卓小妹打量着院子。
小院不大，左边种植着些灵植，右边是竹子编织的桌椅，地面铺着青石砖，简朴又带着点温馨。
她再仔细看着苏云，看到她眉眼间隐藏起来的愁容。
“妈妈，”她轻声道，“这几年没有见，你还好吧。”
苏云这才打量着卓小妹的修为，以她的修为，竟然没有看透。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苏云问道。
卓小妹嘴角不由牵起来，语气也习惯性地带上了从前的娇惯。
“妈，刚刚你看到的渡劫，就是我呀，我现在是化神修为了。”
“你已经化神了？”苏云不敢相信地看着卓小妹。
“是的，我已经化神了。”卓小妹使劲点着头，眼神里带着期盼。
以往她若是做出些成绩的时候，苏云总是会满脸爱抚地看着她，夸赞她，她都习惯了。
这次她化神了，修为比苏云都高两个境界呢，按照修仙界的规矩，苏云也要称呼她声前辈呢。
卓小妹笑着，却见到苏云的脸上半分为她高兴为她开心都没有，反而带上了狐疑审视，笑容不由也慢慢僵硬下来。
“妈，你不开心吗？你看到我修为提升了，不为我高兴吗？”
苏云离开地面之后，也曾打听了大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有些事情她当时并没有理会，但看到卓小妹，看到卓小妹不可思议地成了化神大修士，那些没有理会的事情浮上心头。
她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秉性，苏云是最清楚的了。
苏云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是要问些什么，但却没有问下去，只是嘴角也微微牵了一点，“高兴，你能化神，成为化神大修士，我怎么会不高兴。”
卓小妹的神色彻底沉下来，刚刚见到苏云，想要与她炫耀一番的热情，也跟着淡下去。
“不，你没有高兴。为什么？就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所以你也不当我是你的女儿了吗？”
过去的往事，是苏云最想要忘记的。即便不能忘记，也不想要被人提起的。
可她最不想提起的，被卓小妹张口就说出来，仿佛过去那些事情，只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
但最让苏云在意的，是“女儿”两个字，这两个字现在已经成为苏云的逆鳞，不可触碰，甚至连想她都不愿意想。
“住口！”苏云怒道。
卓小妹第一次被苏云怒喊，吃了一惊，跟着也是大怒。
“难道我说错了？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可露出一点笑容？一点开心？你根本就不当我是你女儿了1你后悔了，后悔当时收留了我对吗？”
卓小妹的声音提高起来，她知道这里有禁制，声音传不出去，也知道青衣怪要是想听她们说些什么，有禁制也挡不住的。
她提高声音就是愤怒，还有委屈，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不是我让你养我的！你养了我，我喊了你二十年的妈，那二十年是白过的吗？你说放弃我就放弃我了，你连问问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都不问！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养我？就为了养一个不是父亲的女儿，报复他吗？我就是你报复父亲的工具吗？”
苏云的心在卓小妹第一次怒喊的时候，就再次被撕开了个口子。
过往的一切再次浮现在心头。
她花了多少时间去忘记过去的那些事情啊，她好容易才忘记，就再次被鲜血淋淋地提及了起来。
过往的一切，是她心头永远的痛，痛到足以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无数个夜晚，她后悔当日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卓江寒，更是后悔婚后的没有反抗。
现在她好容易自由了，摆脱了过去，卓小妹却找上门来，竟然还对她大吼，说她没有当她是她的女儿。
若是说对不起谁，她苏云敢承认她对不起卓家所有人，却从来没有对不起卓小妹过。
她给了卓小妹所有的母爱，最好的生活，可现在向她大吼的，却是卓小妹。
教养让苏云做不出卓小妹那种大喊大叫的行为，她现在的修为实力也压不住卓小妹的声音。
苏云的心一点点寒下去。
这就是她疼爱了二十年的女儿，那二十年，她真心实意将她当做是亲生的看待的。
“你怎么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因为我的修为不敢说了？”卓小妹上前一步，忍着没有释放出威压。
那毕竟是她曾经的母亲。
“难道还是因为我都说对了？妈妈，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
苏云深吸了一口气，“小妹，你说着这话，就不昧着良心？那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全都忘记了？”
卓小妹的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你那时候有多对我好，真相揭开之后，就有多对父亲残酷。是这个原因吗？”
苏云呆住了，她从没有这么想过，可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卓小妹摇着头，“妈妈，你若是真对我好，当日在仙山上，就不会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就不会让我成为全大陆的笑柄。
妈妈，你心里从没有对任何人好过，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所以那时候，才是你最开心的时候吧。
你用我来报复了父亲，让父亲身败名裂，让卓家破碎掉。
妈妈，你那时候那么痛快地报复了父亲，就没有替我想一点点吗？就没有想过我吗？
我在那一日失去了所有，我所有的一切！
都是因为你啊妈妈，因为你要你的修为，就不顾了我和父亲还有哥哥。
也是啊，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不是你亲生的我！”
最后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云再也无法忍受了。
“卓小妹！”苏云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叫出这个名字。
她当初给卓小妹起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以这般心情，这般语气，叫出这个曾让她疼爱的名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