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矿脉空了，这是祖上的问题，可卓家人不管，他们只知道要灵石，不管怎么样年底都要给他们第二年的修炼资源。
你现在是卓家的家主，卓家有问题就该你负责！
你经营矿山那么多年，不会没想到后路。你早知道该投资挖寒泥了，不会一点资金没留吧。
你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就没点远见，现在还不给厉一依改名？嫁出去她也是卓家人！
你不能让你女儿进神符门享福，就不管家族子弟。
你这些侄儿侄女也都行卓，你顾着姓厉的，不顾姓卓的？
这就是他供养了几十年的家族，质问他的话。
他们逼着他去讨好神符门讨好赵亚，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
门被轻扣了声，卓然推门进来。
“爸。”卓然叫了声，站在卓江寒面前。
“什么事？”卓江寒深吸了口气道。
卓然没有坐，就站着看着卓江寒。
“爸，当初，咱家是怎么弄错了小妹和厉一依的。”
昨天，柳翊闭关结束，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问的就是这句话。
你家紫火那么明显的标志，就没想过卓小妹不是亲生的？你爸妈就没想过要找自己亲生的？
卓家一直回避的问题，被这句话无情接开。
“爸，咱们家早就知道小妹祭炼不出紫火，我还记得小妹当时哭了，很着急地一次次托着掌心的灵火。
那时候你和妈妈告诉她说，不是每一个卓家人都能祭炼出紫火的。我也相信了。
那时候，你和妈就知道了吧，小妹不是我们家的人。”
卓江寒移开视线。
他怎么不记得当时的震惊。
可卓小妹是他疼了好几年的女儿，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
卓江寒抬手扶住额头。
“爸，我记得我们家没有找过……”
“我们都喜欢小妹。”卓江寒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有些失真。
“我也想过要找自己的女儿，可……我们想，紫火的标志那么明显，我们总会找到人的，小妹她……”
小妹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讨人喜欢，他们全都不忍心。
以至于逐渐忘记了，他们还有个亲生女儿流落在外的事情。
柳翊惊讶的声音还在脑海里。
你们就只想到了你家的卓小妹，就没想过你的亲妹妹？你父母的亲生女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当初，怎么错的？”卓然终于问出口。
卓江寒放下手，眼神里有片刻的茫然。
“当初，你妈妈生你妹妹的时候……”卓江寒停顿了下，时间好像很久，又好像不久。
“当时你妈妈正逢修炼的关键时期，动了胎气，迟迟不肯顺产。
生下来之后，只吊着一口气。我当时一直在给你妈妈输送灵气调理，你妈缓过来后，我闭关两日才出关。
可能就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忽略了……”
现在想来，当时就没有露出马脚吗？
修士的孩子能轻易被错认了？他就算在一直给苏云输送灵力，也依然感觉到女儿就躺在不远处，小手塞在嘴里。
后来，后来他也只当女儿一天一个变化。
卓江寒重新用手挡住了额头。
“爸，我去公司了。”
门轻轻合上，良久，卓江寒抬起头。
他知道卓小妹祭炼不出紫火的时候，就想过了，也怀疑过了。
可那时候，他心里已经将卓小妹当做亲生的了。
他亲手教卓小妹的功法，亲自看着她第一次从指尖中升起火焰，他习惯了卓小妹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颊，习惯了卓小妹扬声喊着他爸爸时候的开心。
他习惯了……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只是，苏云真的不知道小妹不是亲生的吗？都说母子连心，她一直守着女儿，真认不出来？
几天来，卓江寒终于出了书房。
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苏云。
几天不见，苏云依旧还是世家夫人的样子，衣裙永远是最时尚的，妆容永远是最得体的，笑容也永远是最温雅的。
她在琴房。
苏云是严格地按照世家女儿培养的，自小琴棋书画就样样精通，陪嫁中更是有一把古琴。
据说这把古琴也是一个法宝，精通古琴之术的，可以用琴声弹出摄魂之曲。
但苏云从嫁过来一次也没有弹过。
她说，这琴轻易弹不得。
不但没有弹过这琴，卓江寒只见过她去琴房，一次也没有听过她的琴音。
卓江寒站在琴房的外边。
即便是有话要问，他还是保持着世家该有的风度。
他轻轻抬手，触动琴房的禁制。
好一会，禁制打开，房门也同时打开，苏云站在门口。
“我猜你在这里。今天我能进去吗？你我成婚这么些年，我还一次都没有进过你的琴房，听过你的琴音。”
卓江寒微笑着，“我一直想听听夫人的琴音。”
“你是想要问我，为什么从不弹琴吧。”苏云浅笑着，这几日卓家遇到的烦恼，仿佛全不在她心上。
“我也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开这个口呢？”
苏云退后了一步，转身往里走去。
卓江寒沉默地跟在后边。
琴房更像是一座静室，只有一榻，一琴，连四面墙都是雪白的。
唯一带着些灵动的，就是窗外对着的一个小花园，满园红色夺目耀眼。
苏云坐在古琴后边，伸手轻轻压住琴弦。
雪白纤细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却没有弹拨，只是轻轻地压住。
“你真是想听我弹琴吗？”苏云轻轻抚摸着琴弦，就像在抚摸着珍宝。
卓江寒莫名压抑，他不想再看到古琴一眼，开口道：“刚刚卓然找我，问我如何抱错了小妹。”
“都在问，都在问如何抱错了。”苏云嘲讽地笑了声，“多简单啊，抱走了那个，抱过来这个，就抱错了。”
卓江寒一怔，“你说什么？”
苏云的手指轻轻从古琴上抬起，很小心的，好像生怕惊扰了它一般。
“他们以为我太疲惫了……以为我根本没见过那孩子一眼。卓江寒，我早就知道卓小妹不是亲生的。
因为我亲眼见到她那个心怀叵测的妈，抱走了你的女儿，在襁褓里放下她刚刚出生的孩子。”
卓江寒有一刻怀疑自己听错了。
“父母之命，世家的颜面……”苏云的声音很淡，很浅，淡得好像没有任何感情，浅得仿佛声音都能被风吹走。
苏云抬头，从进到琴房里，她的视线第一次从古琴上移开。
“我那时候就要结丹了，我已经筹备了两年，却全让你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