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卓江寒了解过了，他都知道啊。
真无聊。
师父师兄们在等的，就是卓小妹的发难？
可这算什么，一个婚约……婚约？
厉一依想起楚宁昨日反常的举动，想起今天这一切事情的源头。
原来是为了这个婚约吗？师父、师兄、楚宁，是想要看到她什么反应？
厉一依的心里，暴戾忽然再一次升起。
不同于江玫对她挑衅时候的暴戾，也不同于卓小妹自不量力时候的嗜血，这暴戾如同在心底掀起了风暴。
五行功法忽然失控般运行起来，厉一依甚至感觉到以自己为中心忽然出现的旋风。
灵气的旋风。
厉一依悚然一惊，可五行功法已经不受她控制了，不，是她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控制。
灵气席卷而来，厉一依恨不得将所有吸收进体内的灵气，转化到手中，在戒律堂释放出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
然而此刻她的心神，却奇怪地分裂开。
一个满是暴戾地注视着戒律堂下的人，而另一个，仿佛脱离了身体，正冷静地注视着众人，甚至还冷静地注视着另外那个暴戾的自己。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厉一依忽然有些分辨不清。
因为暴戾与冷静截然分开，却又同时存在在脑海里，清晰得仿佛左手右手一般。
灵气终究还是转化为灵力，没入到经脉内，而暴戾，却不受压制地在提升。
厉一依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想要毁灭一切的心神，却又清晰地知道，这一切全不会发生。
即便在暴戾中，她仍然还理智着，甚至在不由自主分析着她自己，她的暴戾，究竟来源于谁？
她看到师父略带不忍的神情，看到了顾侠的一丝担忧，看到了林立的探究，也看到了楚宁的懊悔和……和什么呢？
楚宁的眼神里还有一丝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厉一依的手一动，她下意识低头——不用林立再提醒，她也看到了她的手势。
她的右手正要捏出个法诀，手指已经在弯曲。
猛然，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在一起成拳。
暴戾仍在，五行功法仍在急速运转，而修神术也在这一刻运行起来。
厉一依闭了下眼睛。
暴戾不是她本意，戒律堂内的一切，都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在意的东西——如果她仍然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理智占据了上风，睁开眼睛之时，围绕着周身旋转地扑过来的灵气，开始趋于平静。
“卓小姐，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打了你一巴掌吗？”没有等卓小妹回答，厉一依就加了一句，“因为你蠢。”
随着这句话，围绕着厉一依周身的灵气，彻底趋于平静。
修神术占据了上风，或者，是厉一依自己也在好奇，她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
卓小妹身子一抖，她看到厉一依眼里的不屑，也看到众人眼里同样的不屑。
她下意识去寻找帮助，撞到了江玫的眼神。
黯淡无神，她从没有在江玫的眼睛里看到这般的心如死灰。
“你以为你是世家女儿，可你心胸只容得下蝇头小利。你从没有想过你是一个筑基修士，以后你会结丹、凝婴，甚至化神。
你眼里，只有卓家能给你的那点家产，只有一份嫁妆。”
“不！”卓小妹尖利地叫道：“你胡说！胡说！”
厉一依安静了会，等着卓小妹的余音消失，才缓缓地道：
“你辜负了卓家对你从小的教育，辜负了你养父母对你的殷切期望，也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拳拳之心。”
如果厉一依厉声责骂，卓小妹便是会不顾一切地反咬过去。
可厉一依这三个辜负，却让卓小妹呆住了。
“世家本应该教育出来一位卓越的女修，至少，世家的教育里，你也应该拥有一个正直的人格。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卓小姐想要辩解，可她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她曾经受过的二十年良好的教育，让她明白，厉一依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错。
厉一依移开眼光，看着卓江寒：“卓前辈，你是在以为，你刚刚说出了那些，我会对你怀有感激吗？”
卓江寒怔怔地看着厉一依。
“如果你心里但凡还将厉一依当做你的女儿，你也不会在此时此刻，用言词化为利刃，将血缘关系一刀斩断！”
卓江寒一样张张口，可同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厉一依怎么会看穿，她听了刚刚那话，不是该被感动的吗？
“我与楚总的婚约，与你卓家再无干系了，卓氏矿山，你可以落在楚氏名下，也可以收回。你自己与楚总商议吧。”
这话出口，卓江寒身体摇晃了下。
任谁都听出来了，卓家矿山，压根就不在厉一依名下。
所谓的厉一依的嫁妆，不过是给她个嫁妆的名头。
卓小妹呆呆地转头，看着楚宁，楚宁深邃的双眼，却只盯着厉一依，好像要将厉一依的身影，深深地印在那双眼睛里。
“为什么？嫁妆，不是该给……”卓小妹喃喃地道。
“唉。”戒律堂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苏云的手轻轻地抚摸在卓小妹的头发上，“你这么傻，这么单纯，以后可要怎么活啊。”
卓小妹怔怔地转头，看着苏云，“妈！”
她极轻的，不敢相信地喊道。
“别喊我妈。”苏云的手忽然一停，就听在卓小妹的秀发上，她摇摇头，“你的妈在那边。”
顺着苏云的手势，卓小妹看到委顿在地上的那一对亲生父母。
苏云的手从卓小妹的头发上离开，她庄重地向赵亚施了一礼：“赵掌门，告辞了。”
赵亚站起来回礼。
“妈！”卓小妹忽然扑过去，抓住苏云的袖子，“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苏云看着卓小妹，眼睛里是卓小妹从没有见过的陌生，她的胳膊只是微微一抖，就将卓小妹的手震开。
戒律堂的人偷眼看看厉一依，却见她面无表情，不，她的神色里带着些厌烦，似乎对这一切都厌倦了。
卓江寒无言地向赵亚拱手，在苏云之后转身离开。
卓小妹追了一步。
“小妹……”一个胆怯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卓小妹回头，看着那一对殷切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她站住了。
“小妹……”厉母伸出手。
“不要喊我。”卓小妹厌烦地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你们不是把我丢掉了吗？不要喊我！不要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