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一依满脸悲伤地望出去。
望着这位备受她尊敬的,在她最困难时候一次次伸出援手的师者。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原身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在所有人眼里的好事,落在厉父厉母眼里就如此不堪了。
她甚至也弄不明白,脑海里的悲伤究竟是她的,还是她替原身的悲伤。
“师父!”她轻轻地喊了声。
赵亚焦急的面容浮现宽慰的微笑,伸出手:“来,上师父这里。”
“不。”厉父匆忙伸手拦住厉一依,对上外边所有不解疑惑的目光,还有赵亚忽然冷下来的眼神。
蓦地,一股威压从赵亚的身上忽的散发出来。
法治社会,高阶修士轻易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散发自己的威压,但此刻,赵亚忍不住了。
金丹修士的威压向厉父笼罩过去,厉父身子一抖,脸色刷地白了。
威压一触即收,赵亚只给了厉父一个小小的教训。
厉父眼看着厉一依推开他,往门外走去,嘴唇蠕动了下。
厉母在身后哀哀地道:“一依,不是我们拦着你拜师,实在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能替你做主。”
众人惊讶中,跟随过来的一位师者不由说道:“我们赵亚师者结丹多年,是因为念旧才留在我们学校授课,怎么,还配不上做你个筑基期修士女儿的师父?”
“不是的。”厉母叫道。
“那为什么要阻拦厉同学拜师?”师者不依不饶问道。
“我们,我们是怕对不住她的亲生父母。”厉父脱口而出。
这话说完之后,他好像卸下了沉重的担子般,神色豁然放松,望着因为惊讶仿佛同时失语的众人。
厉一依惊讶地回过头,厉父厉母对原身的诸多矛盾的关心,在这句话之后统统有了答案。
因为并非亲生,就会用挑剔的目光时时将原主的缺点,与脑海中他们亲生女儿虚构的优点做对比。
就会在原主看不到听不到的时候,时时说“要是我们的女儿……”
难怪之前问都不问,只凭借他人的几句话,就定了原主的若干罪名。
而直到现在,厉父在亲口说出厉一依并非亲生的时候,看着的还是门外的师者,同学,而对厉一依这个当事人瞄都没有瞄一眼。
厉一依脑海里,浓重的悲哀再次蔓延,浓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年,我们也想要找到一依的亲生父母,只是人海茫茫,当初在哪里抱错的我们都不知道,连个方向都没有。”
“我们只能努力地教育孩子,把最好的都给她,也盼着我们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别人家里也能得到最好的,也是父母的宝贝。”
“昨天得到信,我们一夜都没有睡,我们寻思着孩子上了大学,就不用我们耳提面命了,谁知道……我们对不起她的亲生父母。”
厉一依断断续续地听着,大部分内容都没过脑子。
她在想,以后,她是不是就和厉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海里,脑海中就忽然再次涌出悲伤,夹杂着不甘。
这一次厉一依确定了,这不是她的情绪。
“能让先生看中,是一依的福分。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她亲生父母的意见。我们不敢替她决定。”
“厉同学已经成年了,还不能自己决定吗?”另一位师者奇怪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听她自己的意见。”厉父想都不想地道,“她还在上学,没进入社会,哪里懂得这些。”
厉母站轻轻叹口气,伸手要摸厉一依的头发,厉一依头一偏,让开。
厉母的手悬再半空,眼圈又一次红了。
“一依,妈一直把你当做亲生的,妈身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厉一依后退一步:“明天就要考试了,我想要静静。”
“啊,是是。”厉母难得地附和声,“他爸,这是咱家里事。”
厉父也点着头:“不好意思了,我们得和女儿先聊聊。”
“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是我想要一个人静静。”厉一依截住厉父的话,“明天就考试了,有什么话等考完试再说吧。”
将惊愕的厉父厉母和所以人都关在门外,厉一依靠着墙站了会,忽的嘴角牵了下,露出个讽刺意味的笑容。
真狗血啊,狗血到她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要怎么办了。
虽然亲生不亲生的不是她本尊,可现在这个身体是她的了,所有的麻烦事也就都是她的了。
以厉父厉母的性格,这事绝对不会消消停停地过去。
当然没有消停。
厉父厉母在几位师者和安保的簇拥下进了会议室。
“麻烦几位先生了,我家一依以前很有礼貌的,就是一时突然。”厉父先道了歉,只是这道歉让听的人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
尤其是赵亚,听了这话,脸上的冷意又加深了一层。
过来的路上,几位师者已经打听了大概的经过,听了厉父这话,有人忍不住了。
“厉道友也知道明天考试,还今天找上门来。”
“唉,做父母的哪个愿意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厉父语气沉重地说道。
“哪样的事?”
“借了高利贷,还,还,”厉父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这还不严重?”
赵亚的手沉沉地按压在桌面上:“学校为了保护学生的**,让他们能没有负担地继续学习,想方设法压制了消息。
而你们做父母的做了什么?又打又骂,还将子虚乌有的事情强行按压在你们女儿的头上。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若是你们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会忍心这么做吗?”
赵亚的心里,已经因为厉一依的那声“师父”,将厉一依当做自己第三个弟子了。
他原以为,他收厉一依为徒,已经是给厉一依正名了,却没想到被厉一依的父母拒绝,并不惜将她的身世也一并暴露出来。
果然不是亲生女儿啊。
“孩子犯了错,做父母不骂几句打几下怎么管教?我们又怎么子虚乌有了?报纸上说的是假的吗?”厉父说着,从储物袋里拍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拍在桌面上。
“这上边还能假的?除了没有你们北地学院的名字,哪个是假的?你们学院里跳楼的不就是因为事情败露了?还有人退学,哪个假的了?
你们学校还想遮着捂着不告诉我们家长,非得孩子出事了,跳楼了不行了才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