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入室内,落在床铺上眉头紧皱,陷入梦境的面容上。
厉一依睡得很不安稳。
白日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梦中,而她既是她梦里的旁观者,又是体验者。
在梦里,她再一次体会到浓重的难过、悲伤、无措、不甘。
不,这不该是我的梦,这一切情绪都不该是我有的。
梦里,厉一依仍然清醒地认识到这点。
她用力想要摆脱梦境,然而这梦却无止境般循环往复,带着愈来愈浓重的悲伤侵袭着。
不。
这不是我的梦!
梦里的厉一依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修神术的口诀,很快,月光下,沉睡中的厉一依紧蹙的眉头松开,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清晨厉一依醒过来时,昨夜的梦境仍然历历在目。
不对劲。
梦中的悲伤太过清晰,清晰到厉一依足以分辨出来,那不是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梦里,也不是她的情绪。
原主的?
夺舍后遗症?
不完全夺舍?
话说,她要是原主,经过昨天那么一出,也不会甘心的。
厉一依出了会神,才收拾了心情,出门参加期末考试。
北地学院的操场,在前一天就布置上了护罩,可以容纳数百名学生同时考试。
此刻操场周围看台上坐满了等待考试的学生,厉一依一露面就有人认出她。
厉父厉母昨日在学校这一闹,几乎全校师生全知道了,不少人都为厉一依感叹。
亲生父母不爱惜子女名誉,尚会被指责,何况是养父养母了。
世人皆如此看法,修仙之人也不例外。
如此,厉一依曾借下高利贷,在不同人的眼里,自然是有不同的解释了。
大部分人的看法是难怪厉一依缺钱不向父母伸手,换任何人,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父母的。
更有一部分人还自主解释了厉一依交友不慎的原因:在缺爱的家庭里长大,很容易被虚假的关心蒙蔽住。
厉一依一路听着周围低声议论找了座位坐下的。
说是考试,更像是竞技。
所有考生都在众目睽睽和师者的神识监视下制作符纸,处理灵植或者精炼矿石,不但测试基本功,还考得心性,定力。
大一学生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上千名考生中,只有寥寥数人炼制出了下品符纸,精炼的铁矿也几乎没有成功的,更不用说灵植处理了。
接着大二学生的考试,看起来也都在很寻常的范围内,至少在厉一依看来,没有太过出色的。
监考席位上的师者们脸色都不是特别好。
乔子轩坐在观众席上,手不觉握成拳头。
他是上一次考试的第一名,这次考试在后半场上场。
以往他都是游刃有余地坐在这里,这一次心里却紧张不已。
整个制符堂里的人都知道,北地学院下一个制符师就是厉一依,可他不甘!
他那么努力兢兢业业地修炼,凭什么厉一依什么也没付出,就夺了同学们对他的羡慕,师者的赞扬。
如果没有厉一依,赵亚师者的徒弟就是他了,只能是他。
嫉妒,让乔子轩眼前发黑,心脏发抖,恨不得厉一依立刻就出了什么事,立刻就消失掉。
厉一依根本就不配被赵亚师者收为徒弟,她一个借了高利贷的人,连养了她快二十年的父母都不相信的人。
可嫉妒也不能让乔子轩完成心愿,他眼睁睁地看着录影石上浮现出厉一依的成绩。
十张上品符纸。
在期末考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师者的神识笼罩下,上个学期还是排名垫底的厉一依,竟然一口气炼制成功了十张上品符纸。
十张啊,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不用筑基,厉一依就已经成为初级制符师了。
“恭喜赵道友!”
“恭喜恭喜!”
“哈哈哈,我们北地学院终于也出个练气期的初级制符师了!”
监考席上,师者们看着录影石上厉一依的成绩,全都开怀大笑起来,纷纷向赵亚贺喜。
“赵道友,你这不声不响就收下的徒弟可给我们北地学院争脸了。”
赵亚脸上浮现出笑意,和大家拱手回礼。
“天啊,那个厉一依是制符师了!”
观众席上也刹那间就沸腾起来,几乎所有学生都站起来,一边看着录影石上的成绩,一边寻找还在护罩内等待下一场考试的厉一依。
“她早就够资格了,要不赵亚师者怎么要收她做徒弟的?”有在制符坊的学生骄傲地道。
“她上次考试还不是垫底的?”有人奇怪道。
“对啊,昨天还爆出她借了高利贷,被她父母打骂的。”
“养父母。”有人立刻就纠正,“不是亲生的。”
“要不赵师者要提前收徒呢,我觉得应该是在考试后才收的。”
“肯定的啊,啊啊啊啊,要是我能炼制出来上品符纸多好啊。”
“我也想啊!”
护罩里的厉一依瞟一眼外边,她能看到外边的沸腾,但却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成绩。
第二场考试很快开始了,是精炼矿石。
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矿漂浮在她面前,她所要做的是剔除铁矿石中的杂质,将铁矿炼制成精铁。
这个过程对厉一依是完全陌生的,记忆里也没有。
不过厉一依并没有什么负担,她炼制出来十张上品符纸,实际上就是圆满完成了考试。
练气期的修者们能成为初级制符师已经不容易了,没有人会强求初级制符师同时还要成为炼器师的。
所以,厉一依是抱着研究的心态来对待这块矿石的。
她先在脑海里回忆了下精炼矿石的步骤,然后伸出右手,掌心一簇红色火焰倏地升起,缓缓托住铁矿。
火焰很快笼罩住铁矿,肉眼可见,铁矿正在逐渐软化。
厉一依按照书上所说的,平心静气,全部思维都集中再手心的火焰上。
渐渐的,她的思维好像和火焰结合再一起,她就是火焰,火焰就是她一般。
这是个很奇异的感觉,她好像正在用她的思想检查着铁矿。
而思想也好像有了视线般,还真感觉到,也可以说看到了铁矿的内部。
火焰中的铁矿内出现了好几种颜色,分布最多的是黑色的物质,也就是铁矿本身,剩下的大部分颜色深浅不一的灰色杂质。
感觉中黑色的铁矿本身是坚硬的,变为柔软的是那些灰色杂质,厉一依试着用火焰将灰色的物质顶出去。
火焰穿过灰色物质,让它们变得更柔软了,甚至有液化的趋势,但同时,铁矿也开始柔软,液化,还是与杂质纠缠在一起。
这就有意思了。
她手心的火焰温度原来这么高啊,原来铁都能被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