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寒的视线,隔着奈何桥,落在彼岸花上。
传说亡魂经过奈何桥,在嗅到彼岸花香的那刻,会忽然记得前尘往事,才会……
他的视线再落入到河对岸的正殿上。
正殿朱红色建筑,大门紧闭,在暗黑的夜色中,庄严中又带着森严。
楚天迈步走上奈何桥,楚宁随后跟上,水月寒停了会,也才踏上奈何桥。
奈何桥,不奈何。
他心里重复着,走到桥中心最高处的时候,略微站了下,俯视桥下。
暗黑色的河水无声地流动着,一直流入到建筑一侧的暗渠之内。
站在奈何桥上,完全感觉不到忘川水该有的阴气。
他只略微站了下,就跟着走到对岸。
彼岸花热烈地绽放着,却仍然没有半分花香。
“祖父,距上一次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我想,是不是该给先祖们换上新的贡品。”楚宁低声提醒道。
楚天点点头。
楚宁上前,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水月寒顺着打开的殿门看去,正殿内高高的供桌上,是一排排的牌位,最上边一处却是奇怪的空着。
就见到楚天手里忽然多出一枚牌位,双手捧着,踏入到正殿内。
一晃间,他见到其上大字:楚云霄。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水月寒想着,就见到楚天已经将牌位恭恭敬敬地放在最高处,和楚宁二人一起参拜。
接着楚宁拿出新鲜的灵果、灵酒,将已经放置了,似乎有些腐坏的灵果都替换下来。
水月寒站在大殿之外,默不作声地瞧着,视线却不由自主还是落在最高处楚云霄的牌位上。
这些香火,自然是楚云霄受用的了,这个楚云霄,当是楚家的先祖。
那么,先祖承受了香火,诞下的福泽,就该楚天和楚宁享受了。
只是……水月寒的心里隐约觉得不该这么简单。
看着楚宁很熟练地更换了贡品,接着再拜了拜,才去打开两侧的房门,每一个房间都拜上几拜,更换了贡品。
在正殿没有阻拦,偏殿上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水月寒往周遭看看,对楚天示意了下,绕过正殿,往二进的大殿走去。
待水月寒背影离开,楚宁才转身看了一眼,加快了更换贡品的速度,心里却想着厉一依。
但愿他这边供奉了香火,厉一依那边能承了香火的福泽。
他此刻还不知道厉一依前一夜经历的凶险,只盼着在子时到来之前,能完成所有贡品的更换。
在最后那个偏殿内,楚宁望着其上的牌位,诚心诚意地祷告道:如您所愿,楚云霄的元神已经被厉一依道友炼化了。请您保佑厉一依道友一切皆顺。
楚天只拜了三座正殿,就陪在水月寒身边,瞧着水月寒将整座祠堂都走了一遍,最后回到第一进正殿之前。
“楚道友,这祠堂建造,与我印象里了解的冥城格局并不相同,在我看来,除了这黄泉路、忘川水、奈何桥和彼岸花,与曾经世俗中的祠堂并无两样。”
水月寒没有等楚天询问,便说道。
瞧着楚宁这时候已经去了二进的正殿,笑道:“楚总是一处不肯落下的。”
楚天也瞧着楚宁的身影道:“上一次我们来这里拜过了,之后我就得了莫大的机缘。楚宁这孩子,是楚家我最看好的了。
不用提点,就知道什么是该做的。说起来我化神时候需要的大半法宝,都是我这个孙子为我寻来的。
难为他那时候还是个练气的修者,掌管着楚氏集团,还要到处为我寻找渡劫的法宝。”
水月寒赞道:“楚道友有如此后辈,以后飞升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楚天摇摇头:“我能完全化神,已经是承了先祖的莫大福泽,飞升,还是要有机缘的。”
水月寒沉吟了片刻道:“楚道友,我看楚氏祠堂的布局,在人界里,这般布局是僭越了。有可能……”
他停顿了下道:“建造楚氏祠堂的修士,和我建造水宅一样,是有所图的。”
水月寒指着黄泉路道:“黄泉路是给逝去的亡魂走的道路,可让自家后人在祭拜先祖的时候,也要一次次走这黄泉路?”
水月寒摇着头:“可祠堂只有这一条路。”
楚天蹙起眉头来,他盯着黄泉路,视线一直到尽头的影壁道:“这路,也许不过是个象征。”
水月寒点点头:“可还有奈何桥,忘川水,还有这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幸好这彼岸花虽然盛开,却不闻花香,不然,我可就以为,我们刚刚真是走过了真正的黄泉路了。”
时间已经接近了子时,不知道是不是水月寒的话,还是错觉,楚天瞧着艳红的彼岸花似乎盛开得更加炽烈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花香弥漫过来。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条刚刚走过的小路上,似乎也有阴气弥漫。
再一看,却只是黑暗,并无阴气,错觉而已。
楚宁干巴巴地道:“这里只是祠堂,又并非冥界。传说彼岸花只在冥界才能盛开,这里的不过是景观而已。”
水月寒点点头,又抬头看看天色:“不管传说,还是真有阵法,楚道友,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避开这里,先等待子时到来之时。”
楚天点头,正好楚宁也从后殿转回来,楚天招呼着,三人一起穿过奈何桥,走回黄泉路,一直到影壁处站下。
水月寒这才打量着影壁上的几个字,心里冷笑道:先人想要靠留下的几个字警醒后辈,却不知道活着的时候严以律己,教导后辈。
终究是人家的祠堂,水月寒看着,计算着时间,面上却不露声色。
月初已经过去了两天,天边也生出了一丝月牙,天空中忽然飘过来一块浮云,将月牙掩盖住。
子时到了。
眼前蓦地一花,从祠堂的各个大殿房间中忽然生出了阴气,向整个庭院弥漫过来。
黄泉路的两侧,那两株因为阵法被破解的大树,忽然凭空冒了出来。
祠堂的阵法,在半夜子时恢复了。
三人心下都是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黄泉路望向正中大殿,看向大殿最高处的牌位。
绝对不是错觉,一丝黑气正从牌位中弥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