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修捧着避魔珠，脸上神情一言难尽。
厉一依看出了他神魂不稳，倒也没什么吃惊的。
毕竟他与厉一依之前曾相处的时间也不少，如今厉一依有了楚云霄的眼界，只要看到他的修为，便能知道他为何进阶如此缓慢。
只是这避魔珠的价值之高，是人界修士难以想象的，拥有这么一枚宝物，日后便是陨落了，都不怕了。
雷修想起来说声谢谢的时候，厉一依已经从两人身边经过，似乎并不以为她将这么一个宝物送给了雷修，而没有给顾侠，会让人有些费解。
顾侠的心里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想起雷修炼制的灵茶入口难喝到那般，像是因为神魂不稳，便是无法再成为制符师、炼器师与炼丹师。
想雷修若是有了这枚避魔珠，倒是正好。
厉一依却是已经祭出了一嗖通体黝黑、流线型的宝船。
那宝船一出现，就让顾侠眼前一亮，虽然通体黝黑，可看起来却如同有了灵智，鲜活的一般。
宝船是全封闭的，其上却缓缓隐去，露出内部。
没有任何花哨的内部，完全空荡荡的，只有船头露出一个六芒星图案，上边镶嵌着一枚黑色水润的灵石。
厉一依当先走上去，顾侠和雷修互相看看，也走上去。
进入宝船，才发现内部用了空间阵法，明明看起来最多只能容纳两人的宝船，三人站在其内，竟然还是空空荡荡的。
宝船上部忽然流光一闪，笼罩上护罩，跟着腾空。
站在其内，轻易地可以透过护罩看到下方的山林树木，正在极快地向后退去。
这宝船的速度，竟然比雷修的宝船，快上了接近一倍。
这是厉一依才从藏宝阁内挑选出来的宝船？
雷修心里对神符门的底蕴再一次咋舌，顾侠的心里却是涌出了说不清的感觉。
“这是楚前辈以前的战利品，从东海的一次战斗中得来的，后来充作了神符门的内库。”
厉一依站在宝船的最前方，凝视着妖兽森林的远处，淡然地道。
这座妖兽森林，在她眼里已经再熟悉不过了，随着宝船的推进，她的思绪里，已经与楚云霄一起走过妖兽森林内的千山万水。
哪一处藏有更远古的遗迹，哪一处有那个妖兽应该已经化形，还有……
她的思维里想到了那只金蟒，那只金雕。
那才是陌生的，是他躲避在神像里之后才出生的小家伙们了。
就是不知道妖兽森林内的那些老家伙们，还有没有命留下了。
十几万年的时光，被封印的所在，连天道都无法存在的地方，没有雷劫，没有天降琼甘，那些老家伙们慢慢的，也该老去了，陨落了。
宝船飞逝，宝船内安静了片刻，顾侠在身后问道：“师妹，上古时期的事情，毕竟已经遥远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时光不会在回到过去，一切已经过去的事情都不会重来，不论是对与错，好与坏，都已经湮没在时光中，成为了历史。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总是要活在当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话并不假。
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就是因为不可逆转，人总是要为当下活着的，过去的既然无法挽回，强求只能让所有人为之难过，于现实没有任何益处。
厉一依无声地笑笑，笑容很快就形成落寞：“师兄说得对。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历史就是历史。
但我以为，过去的并非就无法挽回了，历史也并非就湮没在时光中。”
她轻轻抬手，抚着心口，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人是该为当下活着，一味地追究过去，没有什么意义。但过去总是存在的，过去的，也并非全都消失了。”
厉一依看着原来越近的山林到眼前，再被抛到身后。
人总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亲自体会，没有经历，才会劝人轻易地放弃。
因为没有共情，没有感同身后，才会拿过去与历史来说话。
“师妹……”顾侠欲言又止，他可以劝说他的师妹，可他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来劝说，有了楚云霄全部记忆，并且已经当自己一半是楚云霄的厉一依。
“不过，沧海变迁，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追究的了。”厉一依用了个“他”字，顾侠和雷修全听出来了。
雷修叹口气道：“可不是，神符门的掌门不知道换了多少了，从那么大一个上古门派，没落到如今只有师徒四人，楚前辈这仇，不必自己报，上天就替他完成了。”
神符门赵亚虽然还有师叔，师叔也收了弟子，但显然，周铭那一脉已经早早地将自己摘出神符门了。
可以为神符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在外，绝不会打着神符门的名头。
雷修的话向来就是这么实在，也不管顾侠和厉一依听了是不是会扎心。
“厉道友，我想，楚云霄前辈能在妖兽森林内闭关十几万年，心里早就想得透彻了。
他若是知道先如今状况，必然不会难为你的。不过是个不甘心而已。
而这个不甘心，谁敢保证自己没有？任何人怕是在陨落的时候，都会不甘心的吧。”
雷修掂掂手里的避魔珠，这宝物落在手里，他就没收起来。
“不然，楚前辈也不会将避魔珠随意就丢在木屋内。”
厉一依道：“那是因为，楚前辈即便是陨落了，他的神魂也不会落入冥界的。”
厉一依的心底，传来一声无声的叹息，明明没有声音，厉一依却感觉到了。
以楚云霄那般的人物，怎么会任由自己陨落后落入冥界，神魂受制于人呢？
他是宁肯神魂消散，永远没有往生的。
而现在，他的神魂究竟还在不在，厉一依却已经不清楚了。
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已经不完全是厉一依了。
从吞噬了原主厉一依的元神之后，她就不是纯粹的前世的厉一依了，不然，她怎么能很快就融入这个新的身份，新的世界。
而现在，她神魂里，也摆脱不了楚云霄的影子、影响，甚至也不愿意摆脱。
因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从她的神魂被拉扯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的一切，就全不是过去的她能掌控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