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莲笑起来，没有伸手，心念微动，茶杯就自己浮起来，飘到她的唇边。
厉一依也跟着笑起来，学着伴生莲的样子，用神识操控着茶杯飘到嘴边。
只是这么喝法，总是不如手扶着舒服，习惯。
“现在呢？”伴生莲问道。
“现在？来不及羡慕什么了，一件事一件事推着，只能尽快地完成。”
厉一依喝了口灵茶，只觉得喝茶都要是件奢侈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伴生莲在这里陪着她，她肯定不会拿出时间来沏茶品茶的。
伴生莲品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神情上却是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厉一依忍不住问道。
她实在猜不透什么事情能让伴生莲费心。
“想你们人修。”伴生莲捧着茶杯，认真地道。
“想你们人修总去争很多很多事情。明明再说着寿元不足，要修为要修炼，还要分心权势，分心地位。”
厉一依缓缓点点头：“很矛盾吧。”
她小的时候也这么想过大人，天天嚷着不想上班，可天天早早就爬起来上班，还耳提面命地教育她要好好学习，长大找个好工作。
她曾经天真地想过，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房子？房子够住不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钱？钱够花不就可以了？
长大之后她才明白，房子是永远不够住的，钱也永远不够花的。
就如这个世界，修为多高也是不够高的，灵石多少，也永远是不够的。
她若不是得了楚云霄的元神和记忆，修为怎么会提升得这般快？
若不是被赵亚师尊收为了弟子，又哪里能得到这么许多灵石和修炼资源？
她修为提升得已经足够快了，可够吗？
她的灵石已经足够多了，可真正能让她使用的灵石，却是怎么也不嫌多的。
厉一依笑了下，接着道：“因为人心不足，得到了，总想着再得到更多。”
“你也是吗？”伴生莲问道。
“我？”厉一依自嘲道，“我也就是个普通修士，又不是圣人，怎么能免俗？”
“可你为什么不要我的灵力？”伴生莲继续问道。
厉一依端正地看着伴生莲，认真地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君子……”
想起因为破阵而陨落的北地修士，厉一依摇摇头，“有些事情做了，不能说是迫不及待，也可以推在形势所逼上。
可有些事情，哪怕是生死临头，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就去做了。
莲道友，你我一见如故，你把我当做了朋友，难道我就不把你当做朋友了吗？
你的灵力修为，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吸收天地灵气，极为缓慢地修炼出来的。
我凭什么伸手就拿过来为自己用？就因为你当我是朋友吗？
朋友不是这么来用的。”
伴生莲笑着，不但脸上在笑，眼睛里都在笑，“那朋友是怎么来用的？”
“朋友是……”厉一依忽然语塞了，她想了想才接着道：
“朋友是当你需要他的时候，就发现她就在身边。你可以和她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可以一起看天看地，一起喝茶饮酒，一起胡作非为。”
说到胡作非为的时候，厉一依大笑起来，“不一定是胡作非为，就是打个比方。
朋友是可以在一起做任何事情，而不用担心对方会生气，不开心为难。自己也不会不开心为难的。
但朋友也是最不可以侵犯和亵渎的，那样，会让人没有朋友的。”
厉一依觉得还是没有说到朋友的精髓。
她想要借助那句名言，说朋友是志同道合的人。
但她已经不是没有任何阅历的人了，知道这句话并不完全对。
“朋友，就是没有利益上的纷争，有着对彼此的理解，对彼此的尊重。”
她想，伴生莲并不了解她，只因为她对伴生莲没有所图，就认定了她这个朋友。
而她喜欢伴生莲，先是因为伴生莲的颜值，然后就是伴生莲的单纯。
虽然现在知道伴生莲就是心性如此，她了解世事，可能比她还通透。
但因为修炼的时间长久了，十几万年了，便将一切都看得淡了。
也因为无所求，还强大，就可以活着肆意，单纯。
她这一生怕是不能像伴生莲那样了，哪怕她化神了，也会想着飞升，飞升了，不知道还会想着什么。
但她对朋友还是能够做到她所说的那样，理解和尊重。
理解作为一个独自个体存在的想法，并尊重这个想法，不会强行想要扭转。
“你是这么理解朋友的啊，难怪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伴生莲再喝了一口灵茶，将茶杯放下，向厉一依示意。
厉一依笑着为伴生莲续上茶，“和你在一起我也很舒服。不用想外边那些纷争，人情往来。”
厉一依这一次是双手执杯，将茶杯送过去。
待伴生莲接住，她才为自己也续了茶水。
“不过生而为人，有些事情便是推不出去的。就像……”
厉一依笑起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着又解释道：“在我原本的家乡里，虎是最为凶猛最为威风，几乎是不可战胜的生物。”
伴生莲听懂了，点点头道：“就是你说的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中的为。”
厉一依赞叹道：“莲道友你举一反三的能力太强了。”
伴生莲再点点头：“你不肯吸收我的修为提升你自己，便是君子有所不为的不为。”
厉一依叹口气，实实在在地道：“莲道友，你高抬我了，我还真没有那么……”
高尚吗？厉一依觉得她从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与“高尚”二字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是为了仙山，但何尝不也有为了自己的原因。
北岛说得对，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她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可见，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高尚者。
厉一依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要炼化太阳精火了。”
沏了这一壶茶，聊了这一会天，厉一依心内更为放松了。
难得她可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地什么都说，她是将伴生莲当做朋友了，一个可以说出真心话的朋友。
她并不知道，在伴生莲的眼里，她厉一依也是很单纯的，比伴生莲十几万年里，每次化形成人时候，认识的所有人都单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