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沉默没有停留多久。
“你也去过我们家矿山，知道上一层的精铁矿已经开采殆尽了。”卓江寒再次开口。
卓小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不是还有下一层吗？下一层精铁的含量还会是上一层的二倍之上。难道……”
卓小妹迟疑着，没有敢说下去。
“是的，本来是有的。”卓江寒深吸一口气。
想起看到的盗洞，巨大空荡荡的被开采过的山腹，卓江寒的心都紧了。
“我们在矿道尽头发现了盗洞。我们家的矿脉，很可能在入手的时候，下一层的精铁矿就已经被开采过了。”
这是卓然和卓江寒讨论之后的结果。
他们二人翻阅了卓家入手铁矿的购买合同，查阅了老祖们的修为，当时的社会环境。
卓家先辈不可能拥有不惊动旁人就盗挖自己家矿山的能力。
就算有，也没有必要。
那就只能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卓小妹还有些发懵。
下一层精铁矿已经被开采了？什么意思？精铁矿没有了？
她无助地看看苏云，又看看卓然。
苏云的眼睛发红，明显是哭过了。卓然的脸色发黑，避开卓小妹的视线。
“爸，”卓小妹轻轻地说，“咱们家的矿山，还有一层对吧，在被开采过的下边，还有一层？”
卓江寒缓缓地摇头。
矿山内能出现两层矿脉，已经是难得了，第三层，那要有天大的运气。
就算下边还有一层矿脉，精铁的含量更高，可怎么开采？
这一层的寒泥，一卓家的财力都无法应对。下一层，可是要先将这层寒泥清除掉之后，才可以继续清理。
这需要的庞大灵石数量，卓江寒连想都不敢想。
“那，那……”卓小妹惶恐着。
咱家没有钱了？
不，卓家只是没有了矿山，还有这个大宅子，还有……还有公司，不会没钱的。
“小妹，你在咱们家二十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哪怕一依找回来了，你仍然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对吧。”
卓江寒艰难地开口。
卓小妹下意识点着头，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
“现在外界还不知道我们家的矿脉出了问题，可我们隐瞒不了多久了。一旦消息传开，我们卓家就……小妹，你也不希望我们卖掉这个宅子吧。”
卓小妹惶然地摇摇头。
卖掉宅子要住到哪里？她清大的同学要是知道她家连宅子都卖掉了，她的脸往哪儿搁？
卓江寒叹口气。
“现在卓家遇到了难处。你作为卓家的女儿，也会帮着爸爸妈妈和你哥哥的，是吧。”
虽然是问话，卓江寒却用的肯定语气。
卓江寒两次强调他们对她的好，这是要她干什么？
“是的，爸，可……”
卓江寒打断了卓小妹的话，仿佛不连着说下去，就会失去了勇气般。
“今天酒会上，刘特助给你格外送了礼物了吧。”卓江寒忽然转移话题。
卓小妹心里不好的感觉愈发严重，她勉强道：“是的，送了一件披风。”
卓江寒点点头。
“你就没想过，你与刘特助也不熟，刘特助代表楚氏接待你，送你的法器是衣服，意思是什么？”
卓小妹的脸微微发热。
她想说，是因为她帮着刘特助看门了，可忽然想起刘特助说的，添加的礼物是楚宁吩咐的。
她的脸又微微发白。
“楚氏正在为楚宁联姻，这你也知道的吧。他一次又一次地送过来礼物，邀请你去楚氏集团，连制符坊那样的地方，也让你进去。
为的是什么，你也清楚的吧。”
卓小妹的面色渐渐发白。
“楚氏是后起之秀，一直想要与世家联姻，抬高一层身份。上次酒会他就对你有了意思，这一次又直接送你礼物。
楚宁虽然修为只有练气期，人却是楚家长子长孙，又握有楚氏集团的实权。
而你其实并无我们家血缘。在修为上你是低嫁，在家世上，算是我们高攀了。”
卓小妹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想让她嫁给一个练气期的修者？一个永远也无法筑基的废材？
就算家财万贯能怎么样？嫁给那样的人，她这一辈子就都要被人耻笑，当面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小妹，爸爸妈妈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从小跟着我们锦衣玉食，一旦我们家破产，你就要跟着我们受苦。
嫁过去，你就是楚家的长房长孙媳妇，楚氏集团一半的家业就在你的手里。你明白吗？”
卓小妹张张口，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卓江寒开口了，就表示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可……
“我们也知道这个消息对你很突然。阿云，你先送小妹回房。”卓江寒站起来。
苏云上前，扶着卓小妹的肩膀，带她出去。
书房内，只留下卓江寒和卓然。
卓然忽然一拳捶在墙上。
“爸，我们把宅子卖了，足够你和妈妈进阶元婴的。我还有个公司，供得上小妹的修炼。”
卓江寒哼了声。
“卖了宅子？你以为卖了宅子的灵石我们就全能自己留着？这是祖宅！是祖上的基业！
我们现在还能风风光光的，是因为有矿山在经营。
一旦消息泄露，别说外边的人了，就是族里的，都会恨不得吃了我们。”
卓然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卓江寒摇摇头：“你也往好里想想。小妹嫁去楚家，也未必不如意。”
苏云一直将卓小妹送到房间里，拉着她的手坐下。
“小妹。”才一开口，苏云的眼泪就涌上来，“妈对不起你。”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曾经遭遇过的，竟然在卓小妹的身上再一次发生。
卓小妹怔怔地坐着，连苏云都这么说了，她嫁给楚宁，便是无法改变了。
“小妹，我和你爸爸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妹妹但凡有一点靠得住，我们也舍不得你。”
提起厉一依，苏云的心里一阵阵发冷。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躲到学校里不回来了。
苏云却没想到，根本没有人通知过厉一依，当时他们离开酒会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带着厉一依。
你妹妹三个字提醒了卓小妹，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计划。
“妈，”她垂下眼睛，轻轻地说道，“妈，你和爸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家里遇到事，我怎么能不管不顾。
刚刚我只是太吃惊了，我没想过这么早就嫁人。”
苏云抹了下脸上的泪，抱住卓小妹。
“妈也舍不得你。你放心，至少你大学毕业之前，妈是不会让你嫁人的。咱们就先订婚，之后你还去念书。”
“我知道妈是最疼我的。”
卓小妹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苏云的肩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