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一依听着，没有马上言语，她转回头，看看巨人饱满的额头，想起在其内见到的参天大树，也看到自己识海内的那株树苗。
人，应该不是被创造出来的。
任何一个有生命的生物，都不该是被创造出来的。
但是这个世界连火焰都可以修炼成精，最终都能化形成人，那就已经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了。
她又转回头，往巨人的胸膛上走去，
走到下颌处，面前好像是一道高耸的悬崖，悬崖之下隐没在阴气内，看不分明。
厉一依知道，悬崖下是巨人的咽喉，巨人的命脉所在。
她祭出板砖放大，拉着伴生莲站在上边。
心里却想着：所以，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修士们想要修炼、飞升的真正原因吧。
想要知道自己诞生的这个世界，到底源于何处。
天道又到底是什么。
从悬崖飞跃看着近在咫尺的巨人如刀削般的下巴，一直到脖颈，慢慢的变成山峰，再往前看，就是巨人的身躯。
这些同样都隐没在阴气之内，只是现在这些阴气已经无法引发识海的飞剑颤动了。
厉一依不由再想到了楚宁，楚宁现在在巨人的什么地方呢？
心脏？还是哪里？
上古战场内一片死寂，连风都是没有的。
但既然空气的流动形成风，厉一依几人的飞行，就带动了阴气的流动。
不止一次穿行在阴气中，但每一次都会让人心里生出莫名的感觉。
直到站在巨人宽阔的胸膛上，厉一依才明白这种感觉。
这是死寂的感觉，死亡就在周边的感觉。
幸好身边有伴生莲，有师兄，独自一个人，很容易被这种感觉吞噬的。
巨人的胸膛很宽阔，几人凭借着经验找到巨人心脏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是宽阔，几人站在其上，竟然也都生出渺小的感觉。
连乐正峰都感叹了。
“巨人陨落的时候，也想不到自己的身躯都化作山石了，还会被修士挖掘。”
巴海也叹息着道：“所以说世事无常，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安若才缓了过来，心神却还是不定，低头看着脚下，神色不明。
林立向来不会被这些言词影响，只站在一边。
厉一依取出黑蚁，丢在地面上，自己和伴生莲站在一边，这一次就是神识传音了。
在这个上古战场内，大约也只有厉一依才敢肆无忌惮地神识传音，如今她已经无需借助阴五行飞剑吸收阴气，神识外放，也不受阴气的侵袭。
她拿出一袋子上品灵石，送到灵光之内，“莲道友，这里阴气太浓，你又一直支撑着法器，这些你拿着吸收了。”
伴生莲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来。
厉一依便放了些心继续传音：“元婴本来是送给你的，你却祭炼了其中的杀气反过来送给我，还消耗灵力给我弄了个杀气凝聚的血珠。
莲道友啊，你对我这么好，我都要无以为报了。”
伴生莲了解人修的想法，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什么的，她本身却是不考虑这些的，喜欢了，就收下，喜欢了，就送出去。
她也向来不会为自己分辨什么的，厉一依说着，她就听着，不过也拿出一枚上品灵石把玩着，缓缓吸收着其内的灵气。
厉一依送给她的都是水系灵石，隔着小伞粉色的灵光，厉一依仍然感觉到伴生莲身上滋润起来。
这个词……厉一依笑笑，她还是习惯将伴生莲当做一朵花来呵护。
除了灵石和婴丹，厉一依也不知道还能送给伴生莲什么法器，好像伴生莲也不需要什么法器了。
“你啊，本来是那么一朵高洁的莲花，我却拉着你进来这里，死气弥漫之地，总觉得是亵渎你了。”
厉一依说着，又将怀里的五色花朵拿出来，放在唇边嗅了嗅。
这花朵是伴生莲送给她的，其上沾染着莲花的香气，嗅着沁人心脾。
“你会跟我走吗？”伴生莲忽然问道。
厉一依嗅着花的动作一顿，歪着头看着伴生莲，想想道：“如果你想回到你生长的地方，我怕是做不到跟你走。但我会去看你的。”
厉一依认真地道：“我想，我的未来不仅仅是在这片大陆上的，我要到处走走，天上啊地下啊都都要去看看。
我也喜欢冒险，有了这身的修为，我想要去凡人不能去的地方，去修士才能去的地方。”
厉一依小心地将花朵珍爱地收在怀里道：“我想，这才是我喜欢的生活。”
厉一依看着伴生莲，隔着灵光：“莲道友，你会飞升吗？你化形这么久了。”
灵光内的伴生莲好半天没有言语。
厉一依凝视着灵光，慢慢地将手伸进去：“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能感觉到伴生莲对她的依赖，不是修为上的依赖，是对亲人朋友的依赖渴望。
她也理解这种感情，在孤寂了十几万年之后，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同行的伙伴的感觉。
但她不是一朵花，没有花的高洁，远离尘世。
她虽然是修士，骨子里还是个平凡的凡人。
也许在很远的未来，她会厌倦这种生活，那时候她才会想着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会和伴生莲相伴。
但现在，她不想。
她也不会勉强伴生莲理解她，陪着她的。
伴生莲抓住她的手，缓缓地扣住。
“师妹，黑蚁可以出来了。”林立忽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伴生莲松开手，厉一依转身走过去，召唤回了黑蚁。
黑蚁连续吞噬巨人身上的山石，微微有疲惫之相，收回到灵兽袋的时候，厉一依也送进去几枚灵石。
霹雳雷火被送进黑蚁撕咬出的山洞，剧烈的爆炸声之后，巨人宽阔的胸膛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露出其内宽厚的肋骨，肋骨后边的石质的心脏。
淡淡的血气再一次弥漫。
这是心脏内还残存的血气，随着破损的伤处涌出来。
厉一依眉头皱皱，往后退了几步。
刚刚与伴生莲的几句交流，让她的心境出现不稳的现象。
理智里，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感情上却觉得对不起伴生莲。
伴生莲全心全意对她，她却将伴生莲排在第二位、第三位甚至更后边，这时候的她在情感中是不安的。
不安的心神，最容易被邪气入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