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里了。”伴生莲的声音悠悠地传到厉一依的耳里。
厉一依无言地握住伴生莲的手。
好一会，她轻声地说道：“等到我们从这里离开，我就送你回去。”
她心内是舍不得伴生莲的。
伴生莲是她强大的助力，也是她能不断强大起来的缘由。
她想要保护住伴生莲，让她不沾染任何尘世的血腥，可她却亲手将伴生莲拉进上古战场，让伴生莲看到这一切。
等找到楚宁，她就离开这里。
这个想法一出现，心内的积郁就全都消失了，豁然开朗。
厉一依不知道她正笑起来，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莲道友，你能看到他们的幻境吗？”厉一依偷偷地传音问道，心里有种小孩子般想要窥视人家秘密的感觉。
“他们在害怕。”伴生莲也小声说道，“都在害怕，你听，他们的呼吸声都是急促的。”
是的，林立乐正峰三人都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厉一依没有走上去，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却听到了他们呼吸的声音。
他们的呼吸都很急促不安，林立的呼吸声却犹为轻，不仔细听都觉察不到。
“他们在经历最可怕的事情。”伴生莲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他们惧怕的是什么吗？”
厉一依迟疑了片刻，摇摇头，“不，我想，我并不愿意知道。”
“为什么？”伴生莲问道，“我见过很多人，都迫切想要知道别人心内的隐秘，想方设法。你为什么不想知道？”
“因为，”厉一依认真地想了想，才接着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意被他人知道的隐秘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你也有不愿意被人知道的隐秘吗？”伴生莲问道。
厉一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要知道吗？”
厉一依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她心内最大的隐秘，就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隐秘连楚宁她都不会透露，在双修的时候，都会紧紧地守着。
可现在，她心里竟然生出种期盼出来，她想要有人能分担她的秘密，而能分担这个秘密的，除了伴生莲，她找不到任何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伴生莲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地重复着。
黑暗里忽然就安静下来，只有乐正峰三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林立几乎不易觉察的声音。
厉一依在心里默默咀嚼着伴生莲重复的这句话。
这句很平常的话，因为伴生莲的重复，而忽然变得不寻常起来。
难道伴生莲心中也有不愿意与人说的隐秘。
是的，即便是一朵花，也是有思想的。
历经了十几万年的伴生莲，早已经习惯了沉默，她是不习惯诉说的。
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习惯沉默，观察，又能洞察内心，所以，是不需要诉说的。
所以，也就无所谓倾听不倾听了。
相比于人修的烦恼，她更喜欢的应该是风声雨声，雨打莲叶的声音，和瀑布落下的水声。
呼吸声忽然一变，林立最先摆脱了幻境，他极快地回过头来，与厉一依明亮的双眸对视上。
再看了乐正峰三人，以林立的视觉，正看到三人双目紧闭，脸上神情狰狞。
林立没有言语，只是移开了目光。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愿意与人敞开的一面，平时紧封在心底，却会在内心出现破绽的时候，突然闯了出来。
林立轻轻地深吸了口气，将刚刚让自己心伤的那一幕再次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身后，乐正峰的呼吸忽然一顿，接着也睁开了眼睛，眼神里瞬间流露出恐惧之后的庆幸。
他迅速地看向林立和厉一依，见两人都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黑暗深处，心底忽地松了口气。
他不愿意回想幻境中的一幕，也将适才的幻象压进了心底。
巴海也很快挣脱了幻境，唯有安若沉浸的时间长了些。
巴海脱离幻象之后，沉默了一会，就开始和安若传音，两人嘴唇动了好久，才停下来。
他们是在奇怪。
这个幻象只是勾起了他们心底最恐惧的一幕，完完整整地经历了一次，挣脱出来并不困难。
那这个幻象出现的意义何在呢？
安若再等了一倍的时间，才摆脱幻象，之后脸色一直很难看。
几人再无声地往前走着，不论是谁，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越前行，血气的味道越是浓郁，奇怪的是眼前的血色却不见增多。
林立仍然在最前边带路，他似乎对心脏的结构很熟悉，对目标明确，厉一依看了伴生莲几次，都得到了明确的示意，他们正在往血泉的方向去。
就是巨人心头的一点血。
接下来的一路太平，出乎厉一依的意料，经过几个岔道，都没有遇到外海修士。
不过其中经历了一次心脏的搏动，几人都早有准备，将飞剑插在石壁上固定住自己，只有伴生莲握着厉一依的手站在半空中，安然度过。
只是在一处转角经过之后，血气忽然就浓郁起来，厉一依直接闭住了一口气，一眼就瞧到安若的神情再难看起来。
他似乎还沉浸在血气带来的幻象恐惧中，没有完全脱离，此刻被血气一激，就要再次沉迷进去。
乐正峰嘴唇微动，传音过去，安若也回了一两句，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却比之前好得很多。
乐正峰瞧着，忽然转头对厉一依说道：“厉道友，你有什么东西能克制住这血杀之气？安道友现在心神不稳。”
厉一依眉头皱了下，她手中还有伴生莲赠予的花朵，却是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常用，哪里还舍得给安若。
再说了，只要是伴生莲送给她的，她都不愿意过别人的手。
厉一依只一迟疑，乐正峰就明白了，心下叹气，他这番要求本来就是强人所难，就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厉一依直言道：“我是还有朵五色花，却是当做法器用的，不能给你。
不过我这里还有些聚灵草的花蜜，也有稳固神魂的作用，安前辈可以试试。”
乐正峰和安若都是一喜，连忙道谢，厉一依取出了一小瓶花蜜递过去。
聚灵草花朵本来就不多，蜜蜂酿制的也更少，厉一依手里总共也就三瓶。
好在这一路来虽然消耗了不少灵力，厉一依补充得却更多，还不至于动用聚灵草的花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