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例行打坐时,云鸿还忍不住反复琢磨:
灵力本源异变究竟是意外还是必然?
如果是意外,会不会对以后的修行有什么影响?
如果是必然……
他的思维不自觉发散开来,任由神识四溢,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趴在一旁的白狼似有所感,发足一跃跳上房顶,抖着耳朵往后山方向眺望。
聚灵阵运转空前活跃,整座祭台都在细细嗡鸣,将这方天地晕染成浅蓝的灵气海洋。
云鸿和阵法产生了共鸣。
熟悉的灵力波动让白狼一怔,下一刻,它驾着妖云踏风而起,体型膨胀了数倍,在虚空中重重一踩,仰头向天发出无声的狼嚎。
磅礴的妖力巨石击水般荡开,所到之处,空间都有瞬间扭曲。
雪狼诞生于北方极寒之地,妖力天生冰冷而尖锐,但此刻却意外柔和,温顺地跟在云鸿的神识之后。
与此同时,别动局总部监测站。
刚还一片平静的检测仪突然滴滴作响,绿色的水平线陡然拔高,几名监测员接连叫道:
“检测到城郊紫云洞方位灵力波动突然活跃,共计两个中心点!”
“增加一处妖力波动,与一号灵力中心点位置接近,根据妖纹分析,初步判定为别动局成员安格。”
云鸿从未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体验:
聚灵阵供给他无穷无尽的灵气,他就像一滴水,一缕风,神识化作无数触须,酣畅淋漓地翱翔天地间。
恍惚间,云鸿好像升至万米高空,只是那么一眼,就将整座山脉尽收眼底。
然后是城郊、望燕台……车流滚滚,行人匆匆,繁忙的一天开始落下帷幕。
他感应到许多强弱不一的力量波动,有人类修士,也有妖族。
其中有几位的感知相当敏锐,云鸿的神识刚靠近便有所察觉,立刻竖起防御罩。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逃不过云鸿的神识“扫描”,除了一处:
别动局总部。
那栋伪装成私家医院的建筑不知用什么材料建成,竟能屏蔽神识入侵,就像白地图上的黑洞一样显眼。
云鸿忽然来了兴致,操控神识触须在建筑外不断游走,想看看那里是否真的无懈可击。
内部几位监测员面面相觑,这是上门挑衅吗?
之前跟潼关打电话的中年人闭着眼睛感应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好小子,有老子当年的风采。”
当初招收云鸿入局的事就是他拍板,虽然到现在也没顾上见一面,可一直关注着呢。
现在见云鸿进步神速,很有种伯乐的喜悦。
众监测员:“……”
事后就被发配极地观测站喂了三年企鹅,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他难得起了点玩心,当即脚分八字站好,刚要抬起胳膊,就听右手边的金边眼镜男幽幽道:“上面要的两万字报告,您写完了吗?”
中年人:“……”
艹,哪壶不开提哪壶!
眼镜男不理他,转头下命令,“开启防御程序。”
所以说,坏先例就不能开!
一个两个的,没完没了。
外面云鸿刚要深入挖掘,建筑体表面突然滑过水流样的微光,神识触须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云鸿一怔,完全没有灵气波动,这是什么黑科技?
眼镜男继续发出指令,“联系潼关,让他约束好自己的组员。”
虽说紫云洞外有防御结界,一时半刻灵气不会外溢,但时间久了,难保不引怪。
两分钟后,潼关光着脚冲到道观客院,一抬头就见天上那么大一头狼龇牙咧嘴,屋里的小王八蛋跟个特大号蓄能电池似的,吭哧吭哧发威,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太阳穴直抽抽,觉得再多来这么几次,迟早气出心脏病来。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他就不该嘴贱,说什么“你与我教有缘”。
有个屁缘,孽缘吧!
被别动局总部弹开神识触须后,云鸿颇为遗憾地绕开,然而下一刻,意外发生了:
有另一根神识触须,极其轻微地碰了碰他的。
有人跟他对接了!
电光火石间,某种奇特的感觉蔓延开来:
对方也是修仙者!
同类!
然而云鸿还来不及欣喜,就愕然发现对方在短暂的回缩后,竟气势汹汹卷土重来,试图入侵他的神识!
千钧一发之际,白狼的妖力凝结成鞭,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下,直接将那段神识触须抽成碎片。
潼关正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今往后就要过上老妈子一样琐碎的人生,就见云鸿突然闷哼一声,抱着头就往地上栽。
下一秒,白狼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用自己的身体接了个正着。
“在西北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被狼毛包裹的云鸿面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
短短一瞬的接触,他只能模糊判断出大体方位,脑子里就跟被人用滚烫的铁钎子戳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疼。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意识渐渐模糊,“修仙者!”
最后一个字犹在嘴边,人已昏死过去。
同一时间,西北昆仑虚。
法阵中央的青年道士浑身一震,唇边溢出一缕血丝。
神识触须是修仙者灵魂本源的分支,神识损伤直接作用在灵魂深处,更不用说碎裂。
刚才那一下,他吃了大亏。
不过,值了。
他缓缓睁开眼,遥望东方。
在那边,他感觉到了。
可惜被中途打断,不能追踪到底,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青年屏息凝神调息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纸,右手食指做笔草草写了几行,三下两下折成纸鹤,单手掐诀,往东一放,“去!”
那纸鹤的翅膀抖了几抖,竟摇摇摆摆飞了起来。
初始速度极慢,几秒种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
云鸿直到次日下午才悠悠转醒,虽然头还略有些痛,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一睁眼,炕头上一人一狼齐刷刷望过来。
潼关死鱼眼看,字里行间都透着被迫成为男妈妈的绝望,“你到这边办事来了,还是养老来了?”
三天两头昏一次,睡美人吗?
云鸿慢吞吞坐起来,“这次没欠债吧?”
潼关:“……”
白狼皱眉,“你太大意了。”
神识何其重要,肉/体湮灭尚且能够重塑,可一旦精神毁坏,就全完了。
“形神俱灭”,说的就是这个。
昨晚那一条他连是敌是友都不知道,竟就敢跟对方贸然接触!
简直荒唐。
如果它没跟着保驾护航,只怕今天的云鸿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云鸿也有些后怕,小声哔哔,“下次不敢了。”
白狼危险地眯起眼睛:还想有下次?
云鸿赶紧转移话题,“我能感觉到那人在西北方,西北边有什么?”
白狼缓缓吐出三个字,“昆仑虚。”
华夏幅员辽阔,笼统概念的西北方更是面积惊人,可若说与修仙有关联,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昆仑虚。
潼关也跟着严肃起来,“你昨晚说那人也是修仙者?”
云鸿点头,“应该没错的。”
他又换成打坐的姿势,“昆仑虚……”
啊,竟然是昆仑虚!
之前从别动局藏书室拿到的资料中有说过,昆仑虚即昆仑山,在道教文化之中被誉为万山之祖,也是神话中的神仙们的大本营。
云鸿不禁好奇,现在还有神仙吗?
昨晚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跟昆仑虚又有什么关系?
潼关听不下去了,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就往外冲,“这事儿太大了,我先跟局里汇报下。”
本该绝种的修仙者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要是没事儿也就罢了,万一有点什么,绝对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跑出去几十米,他又着急忙慌跑回来,扒着门框道:“对了,今天早上又有个姓杜的男人来找你,这会儿还没走呢……”
说着,又啧啧几声,意味深长道:“业务范围挺广啊。”
紫云洞都快变成你的秘书处了!
杜成吧,肯定是为了小叶子来的。
云鸿倒是想去。
也不知怎的,突破之后他对小叶子的渴望急剧飙升,有种不弄到手不罢休的焦躁感。
奈何现在状态不佳,偷瞟白狼后,他决定养两天再说。
监护官生气了,得顺毛撸。
潼关离开之后,云鸿就老老实实开始打坐休养,过了会儿觉得不对劲,一睁眼,白狼不知什么时候挪到自己面前来了。
苍蓝兽瞳近在咫尺,像两片深海,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
云鸿只看了几下就不敢再看,总觉得会被拉进去,万劫不复。
白狼的头颅轻轻靠过来,几乎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
“云鸿,变强吧。”
它轻声道。
云鸿心头一颤,抿了抿唇。
好。
现在的自己真的太弱小,就算了解了昆仑虚始末又如何?
能有一战之力吗?
*****
两天后,杜家。
再见面,云鸿着实吃了一惊:
短短十来天不见,杜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面颊凹陷、眼底泛青,憔悴的程度跟当初乌云罩顶的徐二姨夫两口子有一拼。
不过也有好处:
棱角磨平了,曾经的桀骜仿佛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成看上去恨不得给云鸿跪下,一开口就带了哭腔,“道长,大师,是我不知好歹,您救救我,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弄走吧!它,它在变大啊!”
曾经的唯物主义者杜成已经死了,现在坐着的是钮祜禄?唯心?`鬼神论?杜成。
作者有话要说:杜成: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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