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没猜错,郁玲真的当众跪下了,不过是被郁辰连威胁带强按。
看那一脸快要凝为实质的不甘和愤恨,辛念怀疑下一秒她就要扑上来,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周围人才在游艇里看了一出好戏,没想到追出来还有续集,个个眼底跳跃着八卦之火。
刘斐认出郁辰,一脸诧异,“姐,他不是你叫来的么,为什么让他妹妹给人下跪?他也跟那个辛念有过节?”
谭芮:“……”
出于某种心思,她一直没跟家里提过郁辰交了女朋友的事,现在被表妹撞破,只觉得格外尴尬。
而比起尴尬,郁辰此刻的所作所为更让她感到不安。
他明明那么重视亲情、那么爱护家人,从来不舍得让家中姐妹受委屈,现在为了滑雪场的事,竟然要这么折辱自己亲妹妹?
事情闹成这样,他竟然还试图挽回辛念吗?
郁辰无视那些窥探的视线,安抚下凌乱的心情,冷声提醒郁玲,“该说的路上我都说过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我失望。”
郁玲膝盖着地,硌得生疼,地上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没想到,自己偷偷打过胎的事竟然被哥哥发现了,如果不照他说的话做,他就要告诉他们妈,而他们的妈思想太老,铁定会逼她嫁过去。
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门不当户不对,她才不嫁那种穷鬼!
郁玲心中计算清楚利弊,磨蹭半天后瞪着辛念咬牙道:“对不起,我上次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如果不是她表情狰狞、语气凶狠,辛念没准就真信了。
她哂然,偏头盯住郁辰,“我差点断了一双腿,她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跪一下就要我原谅,是你觉得我这双腿不值钱,还是觉得你们郁家人跪一下价值千金?”
顿了顿,辛念忽然笑起来,“本来以为你至少是个好哥哥,现在看来也不太行,我哥要是敢为了个外人让我下跪,我非活剥了他的皮。”
隔壁豪华游艇上,扒着栏杆看热闹的辛思浑身一激灵:妹妹还挺看得起他,他看起来像是有这种狗胆的人吗?
辛思抚平胳膊上吓出来的鸡皮疙瘩,继续往下偷窥,刚好看见辛念要走,却被郁辰抓住手腕的一幕。
郁辰眉头紧蹙,情绪压抑地低声解释着、保证着,“念念,无论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你才是第一位,从来都是。”
辛念斜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心中生出一丝熟悉的难过,然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越发不爽。
“谁在乎。”她重重甩开郁辰的手要走。
郁辰伸手再次将人拦下,痛苦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
辛念被缠得无奈,面带内疚地朝安静等在一旁的傅延琛笑了笑。
接收到傅延琛安抚包容的目光,辛念心中大定,那一丝没头没脑的难过也被压下。
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郁辰,一字一顿地说:“郁学长,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了解我自己。如果我以前对你很好,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我骗了你,你看到的百分之百都是假象。”
郁辰缓缓地摇头,“不是的,念念……”
辛念轻勾唇角,整个人一瞬变得张扬傲慢,轻声道:“梦醒了,郁辰。”
郁辰怔在原地,许久后回过神,看着走远的纤细背影,忍不住想要追上去。
他受不了了,他要说出真相,辛念明明是他的女朋友,傅延琛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冒牌货!
郁玲见没自己事了,扶着地缓缓起身,察觉郁辰的意图疯了一样抓住他,小声哀求,“哥,你疯了吗?你给家里想想,公司会破产,姐夫会坐牢的,你别害我们啊!”
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她死也不要被打回原形,绝不能让郁辰招惹傅延琛,就让辛念跟着他才好!
郁玲这么一拽一求,郁辰被迫冷静下来,木然看着辛念被傅延琛牵着手走远。
池文摸了摸鼻子,转头轰人,“回去回去,没得看了,接着玩你们的,过了今晚都别瞎说啊,我可有所有人的名单。”
凑热闹的年轻男女说说笑笑地散开。
谭芮端了杯水递给郁辰。
郁辰拿着水杯,轻轻晃了晃,突然砸在郁玲脚边,吓了她和谭芮一跳。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寒,“郁玲,谁让你拦我的?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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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念最终没去成冉家郊外的别墅,因为傅延琛说他不敢独自过夜。
辛念:“……”
骗鬼吧。
不过男朋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还挺好玩,搞得她都不忍心拒绝。
傅延琛当然不会故意扫兴。
他打了声响指,隔壁的大型豪华游艇忽然亮起来,浅金色的装饰灯光璀璨夺目,昭示着它的身价不菲。
辛念没注意到某个急了忙慌蹲下去的身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这孤儿一样被遗忘的游艇是傅延琛的啊,万一哪天身份露馅被分手,就好心带走帮他抚养一下吧。
糟糕,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辛念抿唇笑,傅延琛只当她是对自己所看到的很满意。
“这里怎么样,室内影院超大屏幕,顶层ktv可以打开天窗看星星,酒水宵夜随时供应,重点是离家近,你们玩得开心点,结束后我来接你,好吗?”
辛念的回答是……吧唧一个吻。
这一幕分毫不差落在了不远处的郁辰、谭芮几人眼中。
然而看到又如何?
郁辰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再上去自取其辱,想挽回辛念,必须从根本解决问题。
谭芮的理智则告诉她:辛念亲了傅延琛,甚至他们私底下做过更亲密的举动,有些事已经成定局,大家都不能回头了。
辛念和冉初曼等人在游艇管家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了顶层的ktv,等他们进了门,藏起来的辛思鬼鬼祟祟地走下台阶。
迎面遇上傅延琛,辛思眼珠一转,夸张地啧啧两声,“对了,听说你妈拿钱砸辛念,被坑了一千万?”
傅延琛不置可否,“你想说什么。”
辛思见他默认,忽然得意起来,“没想到啊,你是这样的不孝子,别看辛念这样,她骨子里有点传统,不喜欢不孝的人。”
傅延琛挑眉,“我妈背着我招惹她,我能阻止得了她不被坑吗?”
辛思想都不想就疯狂摇头,“那不可能,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傅延琛深以为然,“所以,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哄亲妈可比哄女朋友简单多了,妈永远是我妈,女朋友一不小心可是会被抢走的,不是吗?”
辛思回头看了眼雕像似的呆立在对面的郁·反面教材·辰,“……”
就特么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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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郁辰郁郁寡欢,在生日当天大病一场。
家里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跑前跑后地照顾他,他却平静地扔掉退烧药,不顾众人的阻拦独自喝闷酒。
“辰啊,你这是要妈的命啊,就为了那个小贱人,至于吗?谭芮哪点不比她强,对你掏心挖肺,对你姐姐妹妹也大方,你从小就听妈的话,这次为什么就这么倔?”
郁辰没纠正他妈骂人的话,他已经说累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辛念和他们家人的关系,从高大千推她落水开始,就不再有和解的可能。
咚咚咚。
卧室的门被敲响,郁娟随后开门而入,“小辰,你看谁来看来了?”
她侧开身,露出拎着花束和果篮的谭芮。
郁玲尾随进来,轻轻往前推了推谭芮,小声道:“谭芮姐,靠你了,好好劝劝我哥,别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我们全家都支持你,加油。”
说罢,郁玲笑嘻嘻地一手拽着她妈、一手拉着她姐离开,给二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郁辰仰靠在床头发呆,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一手是半空的威士忌,一手握着那个红色的丝绒礼盒。
谭芮也不在乎,只是不搭理她而已,她来之前甚至设想过被轰出去的可能。
自来熟地从墙角找到一个空花瓶,接半瓶水,将花束插好摆在落地窗前,她看着窗外的残雪,轻笑一声。
“你妈她们真瞧不起人,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我能见你一面就是多大的荣幸,笃定我不会拒绝一样。”
郁辰打开红色的丝绒礼盒,轻轻抚摸那枚求婚钻戒,声音平静道:“你如果拒绝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谭芮呼吸一滞,自嘲地笑起来,“没错,你说得对,所以她们瞧不起我是应该的,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自己,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我为什么非要喜欢你?”
郁辰看向她,“就算死绝了,我也不需要。”
谭芮:“……”
不需要什么,我的喜欢吗?
她想骂他自作多情,可是说不出口,心头被酸痛的情绪哽住。
郁辰仿佛看不见她的难过,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嗓音沙哑地娓娓道来。
“我昨晚梦到她了,其实前晚也梦到了,这是四年来第一次,我生日,她没第一个发来祝福。”
她甚至根本没发来祝福,好像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有他这个人。
谭芮苦笑,“你真残忍,要对我说这些。”
“不想听可以走,你不该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郁辰语气平静,平静得近乎无情。
“谭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她走到那步吗?”
谭芮:“……”
哪步?上床吗?这他妈是你应该跟我讨论的话题?!
她的表情快要抓狂,郁辰却不在乎。
他兀自说下去,“因为我感觉得到,她是被家人娇养着长大的,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对很多东西都极为挑剔,一脚踩进我们家这个泥潭,只会让她泥足深陷,我……害怕给不了她幸福。”
“四年,我求婚戒指都买好了,她终于遇到了可以给她最好的一切的人,我应该替她高兴对吗?”
谭芮忍无可忍,满含恶意道:”对,没错,你应该为她高兴,我早跟你说过,辛念的价值观念和你不同,她虚荣拜金,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为了她好,你可以死心了吗?”
郁辰轻轻摇头,“不,我现在知道了,她要的我都可以给,我不需要别人来替我照顾她。”
谭芮攥紧拳头,指甲扣进掌心里。
她故作不在乎地轻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挺意外,你们俩原来这么纯洁?看来我那一晚上真是值了,就那些,顶了你们四年?哈,我都不知道该可怜她,还是该可怜你。”
“闭嘴!”郁辰脸色陡然沉下来,愤怒地摔出手里的东西。
红色的丝绒礼盒砸在地板上,滚落到门口,夹在里面的钻戒随之掉出来。
“这就生气了?”谭芮有种报复的快感,她恨这样的自己,却依然要这么做,“刚好你今天喝了酒,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像上次一样,把我当她也可以,我不介意。”
“请你自重,我介意。”
“郁辰,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像你说的,我不喜欢你,就不会站在这,而你如果真介意,当初的事又怎么会发生?”
郁辰沉默片刻,哑声道:“你走吧,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我会一直等下去。”
谭芮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丢下一句,“醒醒吧,除了我,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