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抢先说:“昨天是我自己掉水里的,要不是夏同志救我,我就淹死了。奶奶,夏同志为了救我都生病了,我想买些东西去谢谢夏同志,能不能给我一块钱?”
“不能!”韩高氏脱口而出。
小寒没容她继续说,“五毛也成。”
“五毛也没有。”韩高氏瞪着眼睛看着小寒,“你是不是摔傻了?夏立夏那样欺负你,你还要去看——”
村长皱眉:“韩高氏,主任和大夫都说了,立夏是救人,不是耍流氓。”
“主任和你都是当官的,官官相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村长,大夫巴结你,不想向着你也得向着你说话。他俩说的话能信,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韩高氏的声音很大,唯恐外面人听不见。
韩有福忍不住了,“娘,我今天问过医生,人工呼吸能救人。”并不是问医生,而是问供销社主任,还是小寒问的,“你别再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我是为了谁?你个不孝子,不会说话就闭嘴。”韩高氏指着韩有福大骂。
这个老太婆,真是无理也能搅三分。小寒心很累,很想发火,“奶奶,夏同志比我大十岁,夏同志来咱们村的时候,我还在上学。”
“那又咋了?你太奶奶还比你太爷爷大八岁呢。”
小寒忍住揍韩高氏的冲动,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说:“我不想嫁给夏同志。”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有你啥事?滚一边去。”韩高氏厉声道。
韩有福忙说:“娘让我做主?那我不同意。小寒他娘,你也不同意吧?”
突然被点名,刘素芬楞住,反应过来忙说,“我,我不同意。”
看一出大戏的公社主任哭笑不得,“韩高氏,你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同意,你就别闹了。”
“我我,我是他们的娘,对,他们两口子的事我做主。”韩高氏道,“他们得听我的。”
小寒见状,又想揍韩高氏:“我们都听你的,夏同志也不会听你的。”
“他敢!?”韩高氏横眉竖目,“以为有个村长大伯,我就拿他没办法?公社不管,我去县里,县里不管,我去省里,我就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
扑哧!
小寒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韩有福也气笑了,“娘,你还懂法呢?”
“放屁!”韩高氏回头大骂,“你是不是小寒他爹?小寒是不是你闺女?”
韩有福道,“是我才不同意把小寒嫁给夏同志。夏同志是城里人,咱们是农村人,年龄还差这么多,他俩不般配。”
“你和小寒她娘就般配了?”韩高氏问。
韩有福很高,有一米八,典型北方大汉。小寒的母亲却不像东北女人,瘦瘦弱弱,也就一米五八,比小寒矮半个头。韩有福其貌不扬,小寒的母亲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和小寒有六分像。韩有福和他媳妇站在一块,没有一点夫妻相。
小寒的外祖父家穷,孩子还多,小寒的父母结婚时,韩家给的彩礼,她外祖父家连一分也没回,更别提什么嫁妆了。这些年还经常来韩家借钱借粮。韩高氏偷儿子和儿媳妇的钱,也是怕儿媳有钱偷偷接济娘家。
韩家虽然也是农民,日子却比小寒外祖家好太多太多,依韩高氏的性子,是不可能让小寒的母亲进门的。后来怎么结亲的呢?韩高氏看出小寒她娘好拿捏,嫁进来也是她当家作主,这才同意。
韩有福被他老娘堵的说不出话,看着村长无声地说,这个老娘我是没办法,你看着办吧。
小韩村很大,但全村人经常一起劳动,又在同一个村里生活几十年,对韩高氏这个人村长不说有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小寒家的事也同样。
韩有福像他祖父,是个厚道人。韩有福不同意小寒嫁给立夏,村长相信他不是和韩高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韩有福把韩高氏推给他,村长也能理解,韩有福两口子每天装聋作哑,韩高氏都能闹起来,再多说几句,韩高氏能跳起来朝韩有福脸上抽。
村长看一眼慢悠悠抽烟的人,“小寒他爷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说啥?”韩老头两眼一瞪,“我正打算找人给小寒说亲,你侄子对她干出那种事,夏立夏不娶小寒,往后还有谁敢娶她?”
韩有福猛然看向他爹,满脸不敢置信。
村长也不敢相信他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随后一想,没有他纵容,韩高氏也不敢这么闹。压住骂人的冲动,村长说,“立夏是我侄子不假,小寒她奶奶说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立夏的父母俱在,我同意也没用。”
“那你就问问夏立夏的父母。”韩高氏道。
村长:“我怎么问?立夏的父母在城里。”
“你,我管你怎么问。”韩高氏道,“夏立夏又不是我侄子。”
小寒:“奶奶——”
“你闭嘴!’韩高氏怒喝。
小寒张嘴就想骂回去,忽然想到原主不会说脏话,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嫁,夏立夏不想娶,奶奶你,你撒泼打滚也没用。”
“我先打你。”韩高氏说着跑向小寒,扬起巴掌就要打她。
韩有福下意识伸手阻拦。
扑通!
韩高氏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韩有福吓一跳,慌忙蹲下扶她,“娘,娘,你没事吧?”
韩高氏懵了,回过神,扯开喉咙就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老天爷啊,亲儿子打亲娘了,没天——”
“闭嘴!”公社主任看得清清楚楚,韩高氏踩到韩有福脚上,往后踉跄了一下,自己没站稳摔倒的,“韩高氏,夏立夏同志给你孙女韩小寒做人工呼吸是救韩小寒,不是耍流氓。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你再造谣,不用你去县里,我去县里找县领导。
“韩村长,你侄子夏立夏二十八岁,小寒十八岁,我记得现在结婚年龄是男二十,女十八岁,俩人都够结婚年龄——”
村长忙说:“主任,不行。”
“听我说完。”公社主任道,“他俩都没定亲,男未婚女未嫁,我觉得可以——”
韩高氏大喜,忙说:“可以,可以,很可以。”
“你没意见?”公社主任问。
韩高氏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恐怕慢一点,主任就反悔。
“小寒他爷爷呢?”公社主任又问。
韩老头道:“我也没有。”
“那我就继续说。”公社主任道。
韩高氏:“没说完啊?”
“我正说着被你打断了。”公社主任面无表情道。
韩高氏想起来了,讪讪笑道,“主任继续。”
公社主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你说你们家的事你做主,可要嫁人的是你孙女小寒,并不是你。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小寒不同意,逼着她嫁给夏立夏,将来也是一对怨偶。我不赞成。
“依我看你能说服小寒心甘情愿嫁过去,夏立夏同志也愿意娶,我来给他俩保这个媒。你孙女小寒死活不同意,夏立夏也不同意,这事就算了。”说完,环视众人,“可以吗?”
韩高氏傻了。
韩老头的烟袋掉了。
小寒抿嘴笑了:“可以,很可以。”
村长也乐了,“主任这个法子好。主任,晌午了,去我家——”
“我就不去你家了。”公社主任没好气道,“省得有人说咱们官官相护。”看一眼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的韩高氏,转身就走。
韩高氏陡然清醒,爬起来就喊,“不能走!”
公社主任头也不回,经过门口小声说:“拦住她。”话音一落,大门被堵的死死的。
村长这样说,村民不一定给面子,主任难得来一趟,小韩村村民又不喜欢韩高氏,很乐意帮主任一把。
村长跑出去,回头看到韩家小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恭维道:“还是主任有法子。”
“别提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韩高氏这么无赖的老娘们。”公社主任回头看一眼,“那个小寒姑娘倒是真不错。要不是有韩高氏这种奶奶,我都想把她介绍给我儿子。”
村长笑笑,“是挺不错。”心想她奶奶不是韩高氏,主任你也没机会认识韩小寒,更别提什么介绍,“主任,真不去我家歇歇?”
“不去,不去。”主任摆手,“你还是快去知青点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你侄子吧。”
村长见状,“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主任摆摆手,就去推他的自行车。
韩高氏老两口早上起得太早,他们到镇上,村里人刚吃饭。他们回来,村里人还没去挖河挑水。村长和主任去韩家找韩高氏,村里人刚到河边。
听村里的孩子说,村长和韩高氏吵起来了,主任也在,不差那一点工分的人都跑去韩家看主任怎么收拾韩高氏,韩家小院才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当中唯独没有知青。小韩村有十几个知青,三四个女知青,七八个男知青。他们之间虽然有些小矛盾,得知韩高氏污蔑夏立夏耍流氓,不约而同放下成见,一致对外。这个外就是韩高氏。
村长和韩高氏吵架的时候,一众知青没去看热闹,也没去挖河挑水,都坐在院子里合计,韩高氏不听劝,继续污蔑夏立夏,他们该怎么办。
流氓罪是死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夏立夏被按上流氓这顶帽子。小韩村村民知道是韩高氏污蔑夏立夏,别的村的人不知道内情会怎么想?知青们担忧的事,正是村长担心的事。今天天还没亮,村长就去镇上接主任,也导致韩高氏老两口到镇上扑了个空。
村长到知青点,推开院门就见所有人都在,“立夏好点没?”
“烧退了,还没醒。”知青睡的炕是大通铺。昨晚睡在夏立夏旁边的人半夜起来小解,看到立夏脸通红,摸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才知道他病了。
夏立夏身体挺好,突然生病,不做他想,一准是昨天下水救韩小寒的时候着凉了。而夏立夏都病了,韩高氏还不放过立夏,知青们怒了。
“村长,韩高氏个老虔婆怎么说?”和立夏同样来自帝都的男知青问。
村长把公社主任说的话大概说一遍,“我现在去喊立夏,把这事告诉立夏,免得韩高氏在中间捣鬼。”进屋摸摸立夏的额头,村长放心下来,拍拍立夏的胳膊,“立夏,醒醒,立夏——”
“村长大伯?”夏立夏睁开眼,满眼疑惑,“你怎么在这儿?”说着话看到房梁,忽然睁大眼,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真是他下乡插队时住的知青点。不对,他怎么会在十八年前的知青点,“大伯,我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