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
听到这个名称,苏宁眼眸中掠过一丝异色。
感谢发达的文娱产业,他对这个古老的“职业”有过基本了解:
其发源于国内,思想源头可追溯至战国阴阳家学派。
至盛唐时期,阴阳及五行学说传至东瀛,经过了一系列的衍生,变化,最终成为了东瀛历史中风靡一时的“阴阳师”职业。
所属部门名为“阴阳寮”,擅长占卜、堪舆、祭祀……有点类似国内的“钦天监”。
后来民间也曾出现类似职业,称为“声闻师”。
以上是大众比较熟悉的记载。
不过,在当前语境下,涉及到超凡因素,其所指的明显就带上玄幻元素了。
“当然,这里的阴阳师并非指大众意义上,那些祭祀的普通人,而是超凡人士。”宁错解释道:
“按雪莉的说法,他的外公,及其所属家族,都与超凡有关,并继承有某些咒禁之法,九字真言,所属阴阳道……
她的外公,更曾是家族翘楚,拥有强大力量。
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去世了,留下遗产。”
“原本这些遗产应该继承到她母亲手中,但因为家族矛盾,最终留在了东瀛,她的母亲则以普通人的身份居住在欧洲。
细节我没太细问,大概就是,她母亲对此事耿耿于怀,想要拿回父亲遗物,却做不到,早年郁郁而终……”
“于是,这也成了雪莉的执念……”
旁边,苏宁安静聆听,愈发生出好奇来。
按照雪莉年纪反推,也就是说,在许多年前,东瀛就存在一群掌握超凡力量的人?以阴阳师的身份行走于尘世?
对此,苏宁倒不惊讶,毕竟他不觉得这世上只有人教一脉传承。
在漫长的历史中,有其他的修行者、超凡者传承,是很合理的。
这从美姬的记忆中也可印证:她曾以狐妖玉藻前的身份活跃于东瀛宫廷。
等等……玉藻前,生活在平安时代,与阴阳师统治时期相近……
苏宁眼神闪动,感觉自己可能捉到了一条线索。
其实,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疑惑未解,即:曾活跃于世界上的练气士、修仙者,是怎样消亡的。
末法时代?元气枯竭?还是什么设定?总得有个说法。
从现今掌握的信息看,封神之战后,世界上大概率仍是有超凡者活跃的。
只不过,感官上,相比于封神时期的“大能”,剩下的只是些小杂鱼……这当然可以解释为,大战后高端战力折损。
可再如何,总不至于悉数断绝吧?
华夏大地,在苏宁继承人教前,几乎只有殿堂活跃,可殿堂混血种压根就是现代实验的产物。
是科学研究,制造血媒,从而进化出的人类。
与“古老传承”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世界上其余超凡组织,听白起的意思,占据主流的也还是“进化者”。
可按雪莉的说法,是有传承延续至今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我大概听懂了,不过,你觉得这故事真实性如何?”苏宁问道。
宁错认真道:“我最早也怀疑过,担心是讹传,毕竟往前追溯,世上涉及神鬼的,大都是夸大,假称。
可后来……我通过圈子人脉打听过,结果……还真有些发现。”
“据说,东瀛如今的超凡势力中,的确有一支传承古老,区别于官方制造的‘食尸鬼’,好像叫做……叫做……”
“御三家?”苏宁挑眉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宁错忙点头,对于代行者知晓这个毫不意外。
苏宁却是陷入沉思……
御三家,这还是他几个小时前,刚从白起口中得知的名字,没想到绕了一圈,竟与雪莉的身世牵连上。
就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
“你这样说,我倒更感兴趣了,”他笑了笑,说:
“我可以尝试对她进行考察,天赋方面问题不大,心性……正义良善是基本要求,动力也有,不过,她的性格似乎……”
宁错苦笑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雪莉的性格的确比较跳脱。
不过,这只是外在,基于我对她的了解,其实……她的内心是个很敏感的人。
开朗的外表只是一面……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就像接触救亡会很久,但她却从未说给外人过。”
顿了顿,她道:“当然,具体如何,还是要长期观察,如果您愿意对她进行考核,先期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
“可以。”苏宁颔首。
他也是这个打算,想要避免“连锅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单线联系”。
用一个新的身份,与雪莉接触。
再配合“点名册”,几乎不存在出问题的可能。
雪莉倘若守不住隐秘,点名册一勾,记忆删除,完美。
两人吃完早餐,又交流了下具体细节,苏宁当即准备前往星野大厦,临走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说:
“你这两天多运转下参神契,适应消化修为,等力量稳定了,告诉我,送你一份礼物。”
说完,潇洒离开。
只剩下宁错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露期待。
……
5:00,星野大厦,某间卧室内。
厚厚的窗帘锁住了窗,房间中浸着黑暗,雪莉独自一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侧着身体,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只虫。
淡金色的短发凌乱披洒,末端卷曲向上。
白皙、青春的脸上,却满是疲惫,两条眉毛更是紧皱。
呼吸急促,额头细密汗珠沁出。
脑海中,梦境深处,闪烁熟悉且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片幽静的山林,溪水潺潺,青木森森,与纷繁热闹的城市迥异,宛若深山古寺。
不,不是宛若。
视线前方,的确伫立着一座“寺庙”,亦或,该称呼为“神宫”才更恰当。
乌黑房檐,朱红漆木,古典院落中植满修竹,幼小的自己孤零零站在院门口,前方,房间里传来争吵声。
“……那是我父亲的遗物!”
“土御门家的宝物决不能流落海外,更何况,你还是个普通人!你既选择嫁去欧洲,便没有资格染指神道,不甘?
倘若你能击败我,尽管拿去,不能?那就带着那个孩子滚回去!”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喝道。
沉默中,木门吱呀打开,一个打扮时尚,现代服饰的女人失魂落魄走出,似在哽咽:
“雪莉,我们走。”
幼小的自己茫然地被母亲攥住,拉扯着往外走,扭头回望,视野一片模糊,儿时的记忆已无法拼凑男人的脸。
只能看到木屐,以及素色宽大长袍。
“滚!”男人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叱道。
梦境于这声呵斥中崩解,雪莉陡然惊醒,低呼一声,从床上爬起,猛烈地喘气。
她双手抓着头发,努力平复梦中恐惧:
“呼……又是这个梦。”
大抵,这世上总有些人,会在一生中的许多年月里,循环往复梦到同一个场景。
而其大多,皆非美梦。
呆坐了好一阵,雪莉终于长舒口气,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抓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扭头,没有看到宁错,应该是回去了,她想着,没有穿鞋子,赤脚走到卫生间。
按开开关,压下水龙头。
用温水冲散汗液,雪莉扶着洗漱台,望向镜中的自己:
相较年龄要小许多的“娃娃脸”,浅蓝色,很圆的眼眸,兼具东方精致与西方轮廓,宽大睡衣滑下,露出雪白柔嫩的肩膀。
在公开场合的绝大多数时光里,这张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笑容,傻乐,甚至显得没心没肺。
然而此刻,镜中的容颜却意外的忧郁起来。
就像宁错说的那般,雪莉性格中自有敏感的一面。
等脸上水珠滑落,雪莉默默走回卧室,在床边侧坐,望着深色窗帘发起呆来,脑海中回荡昨日清早的一幕幕。
教授死了,那么的突然,伤感是有的,但不多,毕竟彼此也并不熟……
雪莉其实很清楚,施耐德对她这个学生,是有些厌烦的。
倒不是因为学业,只单纯因为她的天赋太差,不要说入选救亡会正式成员,就连做外围成员,都嫌她性格不够稳重。
施耐德在意的是宁错这种,有资格正式入会,乃至入选核心,可以为他带来好处的,至于其他学生,都不怎么在乎。
对此,雪莉远比其他人看的更透。
看透不说透。
然而她仍旧不肯放弃,就想着……混熟了的话,没准就能有机会,顺着这条线,踏入神秘领域。
然而施耐德就这么死掉了,通往神秘的大门若隐若现,然后轰的一声对她关闭了。
她真的很沮丧。
沉默了阵,雪莉拿过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个老旧相薄……这年头,随着手机普及,很少有人带相薄了。
摊开,一页页的,是各种照片,每一张,都有母亲的身影,这本就是母亲的相薄。
雪莉从后往前翻,背景从欧洲转回东瀛,色彩从缤纷到黑白,相片中的女人也从憔悴忧郁,逐渐年轻,笑容满面起来。
仿佛时间回溯,妈妈当年真是个爱笑的女孩啊。
雪莉想着,终于翻到了第一页。
黑白照片背景是一座神宫,一名高大的华夏男人面朝镜头,不苟言笑,年幼的母亲骑在外公脖颈上,笑得天真烂漫。
雪莉合上相薄,将其抱在怀里,垂着头,发出低低的啜泣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妈妈,对不起,我好像没法成为超凡者了,没法拿回外公的遗物。也许,您说的是对的,我的资质太差了,本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
啜泣着,突然,深色的窗帘鼓动起来,仿佛有风吹入,那风极大,玻璃窗仿佛都不复存在,室内一片狼藉。
呜呜……风中,雪莉低呼一声,下意识侧头,眯起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风?
怎么会有风吹入?
窗子应该是关闭的啊……
下一秒,深色窗帘兀自分开,大片洁白光辉刺入,淹没了整个房间,将所有事物映照成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