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蓝妃留宿子蓝院,因天色太晚,并未入宫。
叶桑榆原本今日就该收假去族学了,但是一早子蓝院便来了婢女说早膳时请她去与姑姑一叙。
只得叫三月去族学跟先生再次告了半日假期。
叶凉臣真的走了,叶桑榆去子蓝院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子蓝院。
叶蓝面前摆了一桌子丰盛的早膳,她看到叶桑榆进来的时候,直接朝她招了招手。
“桑榆,快过来坐下!”
“姑姑!”她安静的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直接为叶桑榆盛了一碗燕窝粥。
“姑姑,使不得,怎么能——”
“无妨,今日只有我们姑侄二人,就当闲话家常吧!”
叶蓝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又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放了两个精致的酥卷。
“谢谢姑姑!”叶桑榆也不客气了,没有什么不开心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呢!
叶蓝对这个二哥的嫡女,心里很是喜欢,自己尚未出阁之时,也和二哥最是亲近,只可惜他遭了不幸,二嫂一去不回杳无音讯,只剩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侄女儿可怜的紧。
叶桑榆抬头看到她一直慈爱的望着自己,目光就像一个母亲一样,心里暖暖的,便学着给她夹了一些小菜。
“姑姑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桑榆脸上有花不成吗?”
“傻孩子,我是看你自来了这里闷闷不乐的,我猜你是不习惯和姑姑在一起,还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打趣道,“还是舍不得你的那个大哥哥呢?”
“姑姑!”她,她怎么知道的。
“我瞧着你昨日挺关心那个少年的,他可启程去国师府了?”
“嗯,一早就去了。”
“你也不必担心,我虽身在后宫,可是也听说国师深得陛下宠信,张衍虽然面冷严肃,不苟言笑,但也算是个正直之人。
我也打听了叶凉臣在府中的处境,母亲年纪越大越偏执了,让叶凉臣换一个地方,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谢谢姑姑开导,这些我都知道的。”
“你明白就好,还有你,听说近来在上族学?”
叶桑榆脸红了红,好像再说你怎么还在族学的意思,“嗯,桑榆会努力考上太衡书院的。”
“无事,谁还没个调皮捣蛋的时候,我小时候啊比你可还要顽皮,也就你爹最疼我了,只可惜后来入了宫,不得天日,日子越过越没劲了。”
叶蓝悲伤的叹了口气,叶桑榆放下碗筷,难怪第一次在府门前见姑姑的时候,觉得她似有愁绪呢,原来她并不想入宫。
但也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要入宫,谁人没有个身不由己呢?
知道那座宫墙不是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就够了。
“姑姑,既然宫里无聊,不如就在叶府多住几日,桑榆多陪陪您如何?”
叶蓝笑着揪了揪她脸蛋上的软肉,“这可不行,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哪能说住几日就住几日呢?”
况且自己也不得宠,入宫多年又无儿女傍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次还是特地到皇上那里求了许久,念着往日的情分和自己多年来在宫里的本分,才得以出宫,稍后也要回宫去了。
“桑榆若是有心,不如以后逢年过节能去宫里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一个人在宫里这么多年,自二哥不在后,根本就没人想着去探望自己,问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哪怕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也对这个家没有太深的感情,知道各自都好就行了。
可是,出了趟宫,看到桑榆很合她眼缘,若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该有多好。
“可是,姑姑,桑榆可以进宫吗?”
不是说皇宫戒备森严吗?
“节日和年底都会有很多嫔妃的女眷入宫小聚,到时你递了叶府的牌子,登记后会有人到我宫里通知,我叫婢女去接你就好了。”
叶桑榆想了想,虽然自己很不乐意掺和到深宫内院里去,可是见姑姑期待的目光,不由得点了点头。
“桑榆答应姑姑!”
“好,我这里有枚玉佩便放在桑榆这里,日后在府里若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帮着你一些,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是也好过你孤立无援。”
她从腰间取下一枚白色的玉佩,玉佩中间刻了一个蓝字。
“若是入宫,也可凭着这个做信物。”
叶桑榆接过,“谢谢姑姑!”
“对了,你昨日说要带回来的乳娘,可派人去接了?”
“还没有,我怕祖母出尔反尔,能不能请姑姑在回宫之前到祖母那里问一问,冯嬷嬷在哪个庄子,我也好叫人去接?”
叶蓝思索了片刻,桑榆身边只有两个半大的丫鬟,必须要一个稳重的老人才行啊!而且她如今也十来岁了,母亲似乎对桑榆也不怎么上心。
于是她开口道,“我等会儿就吩咐人去荣景院走一趟,再命人将你乳母接回来,此外,姑姑还想再给你留一个人,她是我当年的陪嫁之一,这回只带出来一个,便让她好生教导你一些女儿家的礼仪顺便照顾你,桑榆意下如何?”
叶桑榆一喜,可以啊,正好来一个稳重的教教三月四月两个。
“那便谢过姑姑了。”
“寻秋!”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宫女进门恭敬的行礼。
“娘娘!”
“以后二小姐就是你的主子了,你就跟着她吧!”
“娘娘!奴婢不想离开您,请让奴婢回宫伺候您吧!”那宫女急忙跪在地上。
“宫里还有寻晴她们呢,桑榆身边没个稳重的人,我不放心,跟了她可比我在宫里好多了,你只管好生照顾她就是了。”
见娘娘下定了决心,她只得答应了下来。
“是!”
叶桑榆赶忙将她拉了起来,“寻秋姐姐不必伤心,得空了等我进了宫,我带着你就是了,只是以后桑榆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寻秋惶恐,“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寻秋必定忠于小姐!”
叶蓝见她们两个合得来,也放了心。
“桑榆,你带寻秋回去吧!”
“是,多谢姑姑!”
扶天街偏南,与正阳街相对的另一侧是会阳街。
国公府便建于此处。
这是叶凉臣时隔多年,第一次出府。
向旁人打听过后,一路步行到国师府外。
门外并无下人看守,他敲了门,过了许久才从里面钻出一个六十多岁头发银白的管事。
“是叶少爷吗?”他打量了门外之人一眼。
“嗯!”
“那快随我进来吧!大人等你许久了。”
就这样,叶凉臣直接入了国师府内,然后被带往张衍的药庐。
在穿过府中庭院之时,发现这里的下人极少,除了身后这个管事梁叔,基本看不到人影。
“公子,在府里除了老奴和大人,就只有一些日常打理杂物的奴仆了,大人喜好清净,所以府里下人不多,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找老奴就可以了。”
“好!”
过了许久,来到一座药庐外。
“大人,叶公子到了。”
“进来吧!”梁叔为他推开了房门。
叶凉臣直接走了进去,房间很大,里面摆了很高的架子,架子上堆满了各种草药,瓶瓶罐罐和已经干了的蛇虫标本。
一直往里走,才看到靠近窗下的地上摆了一张桌案,有一人正低头摆弄着一株花草。
听到脚步声,张衍抬头看了他一眼,由于逆着光线,他有些看不清叶凉臣的模样,只是隐隐约约的轮廓还是很像她,也有点像自己。
“见过国师!”叶凉臣恭敬的行了礼。
张衍点了头,看到他头上因昨日受伤而包扎的绷带,肩上还背了个包袱。
“过来!将你的血滴一滴到这盆花上。”
张衍指了指他面前的花草,并将一把匕首放在旁边。
叶凉臣一愣,心里有些不安,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刀,期间眉头都没眨一下。
张衍盯着从他手心里的血液流出来,当滴到那盆花上的时候,只听呲的一声,原本完好的花木竟然蔫了下去。
见此情景,叶凉臣一惊,迅速收回手。
可是张衍却不同,他盯着那盆枯萎的花草楞了许久。
“这是怎么回事?”叶凉臣不解问道。
可是张衍却不说话,十多年来,情绪从未失控过的他,心里也激动了起来,“你的母亲呢?”
叶凉臣不知为何他突然问这个,但也直接回答了,“母亲自幼便亡故了。”
“什么?”
张衍震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孩子,眼神情绪翻涌,又问道。
“如何去世的?”
“生我时难产。”
叶凉臣低下了头,过去这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隐痛,总以为真的是自己克死了母亲,以为自己是真的不详。
张衍闭了闭眼,心中后悔莫及。
“那你父亲是谁?”
“叶国公府三郎叶行书,母亲逝世后,已经出家了。”
叶凉臣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对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父亲也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他心里竟然生出些许亲切。
张衍消化掉所有的信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原来她早已离世多年。
而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她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