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卢愈当众表白后,杜师爷为了避嫌很快从温府搬了出去。
新府邸还没找到,温卢愈睹院思人,索性也厚着脸皮搬到了顾府,就住在原来祁老头的院子,与我一墙之隔。
他一来,我哪还有悲秋伤月的时间,每天不是被他拉着喝酒,就是陪他去听小曲,夜生活丰富。
虽然我高美人长相好,家世好,但在风月场里,总不如他受欢迎,那些伶人,小倌,妓女一见到他来,都恨不得扑上去。
这不,据说城东头有个花魁因为与他一夜风流,便患了相思病,连客都不接了,只一心等着她来。
我心中对世间男子的相貌举止有一杆秤。
我这样的是极致,世间少有;
顾长平相貌出众,气度绝佳,能有个九十五分;
徐青山胜在年轻,体魄好,九十分吧!
温卢愈这样的,在我眼中只有八十分,刚刚及格,再把他的年龄添上算一算,八十分都没有。
忒老了。
一个连及格线都没过的男人,如此受女人们的喜欢,我实在不能理解,有天夜里跑去偷偷问顾长平。
顾长平回了我四个字:八面玲珑。
我暗戳戳的观察了几天,嘿,还真是。
这王八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到上九流,下到下九流,就是跟门口的叫花子,也能聊上几句,一点都没有官架子。
别人见他和气,当然都愿意与他相处,
到处吃得开,偏偏在杜师爷这个半老徐娘身上碰了壁,温卢愈不甘心,我也替他不甘心。
于是,我决定让小七跟踪几天杜师爷,看看这女人整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心里有没有点后悔。
小七跟了几天,回来讪讪道:
“爷啊,她早上醒来先往后花园溜达一圈,吃罢早饭去衙门,从衙门里回来后,与婢女一道用个晚饭,然后就在房里看书,写字。”
“天天如此?”
“天天如此!”
好吧,看来这杜师爷的确不需要男人。
但是……
漫漫长夜,她不寂寞吗?不孤单吗?不会想起从前的伤和痛?不想有人替她暖床,替她盖被吗?
我又跑去问顾长平。
顾长平看我半晌,淡淡道:“一念执着万般皆苦,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这话很有点意思,但细细一琢磨,我觉得顾长平这话是对我说的,正拿眼睛瞪着他时,齐林的声音在书房外头响起。
“爷,我回来了!”
我顿时乐笑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小子冷不丁的回来,难不成被阿蛮休了?”
顾长平用手指点点我,冲门外道:“进来!”
齐林显然听到了我的话,敢怒不敢言的看了我一眼,“爷,靖家闹起来了!”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
像陈巧巧这样图财害命,又救下受害人的女子,显然在大赦的名单里的。
这女人从锦衣卫一放出来,便跑到靖府,以靖大老爷的救命恩人自居,理直气壮提出要到靖府做妾。
陆夫人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岂能让她进门,命人赶了出去。
哪知,这女人也是真有本事,硬生生等到靖宝带着她那疯了的爹出门踏青,一头撞在马车上,一声比一声惨的叫着靖宝他爹的名字。
靖平之一听是她,刚刚好了一点的疯病又犯了,抱着陈巧巧死活不肯再放手。
“以七爷徐徐图之的性格,必定是把这女子先领进了府,稳住她爹。但陆夫人绝不会忍气吞生,必定是想快刀斩乱麻!”
“爷料得半分没错。”
齐林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快刀要能把乱麻斩了呢!”
顾长平:“靖家三位姐姐,两位姐夫是什么态度?”
齐林:“两位姐夫毕竟是外人,都不敢哼声;三位姑娘都要第一时间把人赶出去,但靖老爷以死相逼,除了陈巧巧外,他谁也不认得,这便难办了!”
“还没进门呢,便摊上一堆的破烂事。”
我白了顾长平一眼,“依我看,还是把靖七娶回来吧,小两口关起门来,消消停停的过日子。”
“关起门,事情也在那头摆着!”
顾长平微微蹙眉,“备车,我去趟靖府。”
“我也去!”
顾长平突然嘴角一弯,就这么不自觉的笑了下:“则诚,你比从前多了些人气!”
“有吗?没有吧,我只是想去靖府瞧瞧热闹!”
“长公主府的独子,什么时候喜欢看热闹了?”
我:“……”
……
靖府角门,两盏红灯笼高挂。
我跟着顾长平径直向里。
一路上都有下人向我们恭敬行礼,我细细观察这些下人脸上的神情,除了好奇便是兴奋。
兴奋啥?
不就是将来这宅子会多个男主人吗?
靖宝闻讯迎出来,还差几步时候,她索性跑起来,脸上那份轻俏姿态,竟跟少女没什么两样。
我看到顾长平的脚步一顿,眼神比这夜色还要温淡,“别跑。”
“你怎么来了?”她问。
“咳咳咳……”
我不等顾长平回答,故意咳嗽几声。
怎么着,眼里除了顾长平,就没别人了?
“美人,你也来了!”
靖宝一抚额,叹道:“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传到他这里,需要千里吗?”
顾长平瞄了我一眼,“他闲在家没事,我让他过来陪陪我!”
靖宝冲我笑了笑,又看着顾长平道:“这几日药可按时吃了?”
“你问美人,他天天盯着我呢!”
又是断腿,又是一箭穿心,顾长平的身体是虚透了,祁老头临走前,开了近一年的方子帮他调理。
这事靖宝比谁都上心,还让我做监督人。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老妈子一样在顾长平屁股后面盯着罢。
……
靖府正堂,灯火通明。
我一脚踏进去,陆怀奇这小王八蛋竟然冲我咧了一记灿烂的笑,不光如此,他还冲我挤了下眼睛。
大庭广众之下,挤眉弄眼,成何体统?
还有不成体统的事。
他走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衣袖,示意我跟着他坐。
我想一手拂开,但这正堂里人忒多,我是长公主府的独子,要脸!
“则诚,你坐这儿!”
他让出自己的太师椅,又动手搬了张圆凳,倚坐在我身旁。
这恭敬的态度……
好吧!
我暂且忽略他叫我表字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