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阔野,寂静无声。
均匀呼吸声伴着虫兽低鸣缓缓在草原响起,成群马匹站立而眠。
噼啪篝火燃烧,映红脸颊。
吴通丢上一根树枝扔进柴堆,跳动黄色火焰包裹黝黑树枝,瞬间吞没。
“公爷,昼夜星驰仍是未能看见齐王大队,为此再过一个州县之地,便能踏入长安地界。”
“他们……”
话语未完,吴通却不在言语。
之后的事,吴通不愿说,不敢想。
火焰腾舞,映入眸子,唐昊嘴角勾起笑意。
“不会的。”
“大兵过境,朝堂不会不知道的。”
言语之中,唐昊从腰间解下酒袋,仰头灌上一口。
辛辣的滋味滚进喉舌,让人精神一震,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浓烈酒气的气息喷吐。
“李祐胆大包天,尽想着能靠一张狡诏行走天下,逼近皇城,行谋逆叛乱之事,当真可笑。”
“陛下洞悉秋毫,如何能查不出其中端倪,只怕此时已然短兵相接。”
听罢此话,吴通脸庞上那抹阴云依旧浓郁,望向平静脸庞,追问起来。
“起兵之地与皇城尚远,想必李祐定能想到此处。”
“一州暴起,在盛世大唐纵然掀不了多大风浪,属下在想,或许皇城内还有藏匿隐患。”
将手中酒袋丢给吴通,唐昊轻声一笑。
“你所言不差,要说这皇城之中,定然有人撑腰,若是没错,不是李泰便是李恪。”
“李泰此人冲动易怒,虽是有些心机,但终究掩藏不了内心野心。”
“相比而言,李恪此人城府极深,做事不漏痕迹,更难对付一些。”
“此番八成乃是李泰动了邪念,可怜啊,堂堂皇子硬生生要被拉下水。”
大手按扶在面露凝重的人影肩膀,捏了捏,唐昊淡笑出声。
“莫要太过紧张。”
“咱们要的,不过是收拾后事而已,拦截些虾兵蟹将,说不定还能捞上大鱼。”
脸庞上的紧张蓦然消散大半,转而浮起一抹讶色。
“公爷,你就这般信任?”
“倘若皇城带兵,加之咱们征战高句丽士卒,整个大唐皇城竟乎空城……”
哈哈哈。
朗笑声传出,大掌在肩上轻拍两下,唐昊站了起来。
“倘若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镇定不了,陛下他有怎会是伫立天下之巅,俯瞰众生的君主?”
“放心,大唐皇城乱不了,小鱼小虾也定然跑不了!”
……
魏王府。
案桌上香薰缭绕,酒坛去塞发出醇香酒气。
推过陶碗,满腹心事的管事抓起酒坛缓缓倾倒一碗酒酿。
“魏王殿下,从长计议啊!”
“太子李承乾便是妥妥的例子,硬夺储君之位,凶险万分……”
嘭。
大掌落下,震出陶碗酒酿,倾洒案桌。
“够了!”
眼眸中射出寒芒,李泰骤然打断话语,扫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孤,过够了!”
“哪里有什么平安登基一说,孤是嫡出,注定这一生都将不凡!”
“皇城空虚,你知道孤等待这个消息多久了?箭在弦上,你让孤停手?”
沉寂。
整个书房中一片寂静。
踏踏踏。
仓促脚步绵延屋外。
吱嘎推门声响,贴身侍卫闪身而入,随手带上门扉。
拱手揖礼间,面庞肃然。
“魏王殿下,大军早已出城,安插在各府的死士已然就位。”
李泰眼眸中闪过厉芒,一丝杀意在空气中蔓延。
“好!”
“事不宜迟!行动!”
仰头灌下陶碗酒酿,李泰重重将酒碗砸向案桌,一抹冷笑浮现嘴角。
“这一刻,孤,等的太久了!”
冰冷目光扫向贴身护卫,李泰鼻腔中喷出酒气。
“消息传播出去,就说孤卧床不起,传太医前来医治。”
“孤要在这魏王府,穿上大唐龙袍。”
哗哗甲衣震烁,贴身士卒拱手一礼。
“遵命!”
领命出府,带上门扉。
敞亮的屋舍随着门扉关上的一刻,骤然阴暗起来。
李泰明暗交替的脸庞上凶戾之气浮现,一双眸子在整个屋舍之中格外渗人。
一旁斟酒管事,面色惨白,恍若整个人被抽去气力,有些摇摇欲坠模样。
垂下头颅的一刻,一刻清泪滴落案桌,混杂清澈酒酿,苦楚中夹杂凄凉声音缓缓响起。
“魏王啊,这路这般走下来越来越窄。”
“你这是……你这是要冒天下大不违!魏王府大祸临头啊!”
“陛下能洞悉分毫,又何尝想不到此处?你这是……这是在玩火啊!”
眼帘微眯,李泰骤然起身,一双眼眸中充满血丝,如同暴躁野兽。
一把拽住发颤身影,低沉嘶喝挤出喉咙。
“魏王府的事,轮不得你一个管事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