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飘落,北国的冬天总比南方来的凛冽。
大唐边境,一辆马车像一枚黑点,踏雪而来,这么大的雪,若不是客官银钱给够,车夫断然不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跑这一段的。
车轮嘎吱转动着,棉车帘被玉手掀起一角,动人却冰冷的声音传出:“还有多久才到长安?”
哈着白气,车夫操着关外口音,冻僵的声音说:“姑娘,天黑之前必到长安。”
玉雕的手指放回了车内,金香,欧,不,应该是张绿珠,凑上朱唇哈着热气,揉搓着手指,冷艳的面庞上浮起笑容。
作为一个杀手,一生会有多重身份,无数个相反的经历,张绿珠很少回忆,除非两个任务之间是有着藕丝一般的联系。
数月前,唐军大捷,高句丽的皇城旗帜倒塌,随着唐昊立了新君,盖苏文的残暴统治结束,平静祥和的日子又重新回到这边半岛上。
张绿珠还记得小时候,士兵的烈火焚毁了整个村子,自己的父母死于战火之中。
所以,无情的活下去,玩命的活着,便成为一种本能。
有从大唐回来的婢女告诉她,去长安碰碰运气吧,各邦市民云集在那里,没准心底里的那个人正在坊间的某个角落。
遇见唐昊之前的岁月里,张绿珠活着的信念就是成为高句丽最出色的赏金猎人,直到唐昊的出现,原来世间还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比金主的赏金更加让人兴奋。
战争结束了,唐军班师回朝,自己牵挂的那个大唐少年也随之消失在了自己熟悉的国土中,心中不免感到被洗劫一空似的。
“那里有最漂亮的女人,最奇异的珍宝,最大的楼宇。。。”从大唐回来的高丽商人无不赞叹长安的繁华。
那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城市,养育了自己日夜思恋的男人?既是为了满足好奇之心,也是寻找思恋之人,她带着张绿珠的身份来到大唐的国土。
命运就像赌徒手中的色子,色子上的点数既靠运气,更在于人,张绿珠相信自己的长安之行不会空手而归,这也是一个老杀手的职业自信。
一天的光景过的很快,随着车夫“于”的一声长呼,马车抵达长安。
张绿珠的思绪被首都的繁华拉进了现实,长安城车水马龙,不同肤色,不同语言,各邦奇珍异宝在此汇集。
人流熙熙攘攘,那个叫“唐昊”的男人在城市的那个角落呢?第一次张绿珠感到置身繁华中的落寞。
唐昊是代国公李靖家的上门女婿,如今又履立奇功,这么大一名人在长安城应该不难找,首要任务是自己先安顿下来。
长安城里向来不缺发财谋生的机会,更何况像张绿珠这般姿色艳丽的姑娘。
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搂着自己相好的姑娘在街市里穿梭而过,带着面纱的张绿珠顿时心生一计。
尾随着一架华丽的马车,张绿珠很快的来到长安城最繁华的乐坊:平康坊。
鹞鹰一样眼毒的妈妈一眼就发现了绿珠,看着姑娘衣衫简朴,立马笑脸盈盈:“姑娘姿色甚好,来长安是寻亲还是?”
“来找参加武举的哥哥。”张绿珠手到擒来的撒了一个谎言,“只是暂未寻到。”
妈妈热情依旧:“既然姑娘暂时未找到亲人,不如就落脚在我们平康坊,你看这周围姑娘都来自外乡,哪个不是穿金带银?”
是呀,觥筹交错间,哪个姑娘不是红妆艳抹,衣着华贵呢?
再说,平康坊的名声在高句丽都很有名,来的都是王公贵族,没准能偶遇或者打听到梦中情人的线索。
脱俗的外表,精湛的琴艺,没过多久,她便成为平康坊当红歌姬。
仆射,侍郎,甚至魏王府的魏王李泰都曾经来过,可为什么就不见那个叫做唐昊的男人呢?
难道真如人所说,上门的赘婿就是妻管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应该呀,魏王李泰有次醉酒后都说过,代国公李靖如今对这个得意女婿高看三分。
任那李婉清再刁蛮,丈夫如今是唐皇面前的红人,也总得给几分面子呀。
唐昊一定会来的,贴好艳丽的花钿,花魁张绿珠抚琴一首,惊艳四座。
“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丫鬟小莲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从洛阳鬼市淘来的大食熏香。
张绿珠小心的收好了盒子,语气冰冷的说:“这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还是很久以前,盖氏王朝的西域宠妃说过,这种香味多为夫妻合欢之用,张绿珠便记住了这种香薰的名字。
有时,爱一个男人,耐心远比姿色和权势更加重要,张绿珠告诉自己现在的等待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