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的甲板上,出现这么一个诡异的画面。
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在这一侧的俞三娘脸上憋着笑意,似有一种大仇得报,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而身旁的公输栎却是一副笑看好戏的姿态。
至于吴通,捏着唐刀剑鞘,斜依在船舷一侧,脸上挂着深意的笑容。
皇城街坊间有言道,宁愿得罪阎王,切莫招惹唐昊。
别看年岁不高的唐昊,在初露锋芒之时,鞭笞李绩之子,刀劈殷国公小儿,何曾手软过?
区区一个江南制造船只的工匠,就这低贱的身份能与这国公能比?
就这样简单的问题也敢在唐昊面前耀武扬威?
俞三娘扭动腰肢,缓缓上前两步,显得心平气和。
“您老这就认不出来了?”
“这乃是委托咱们制造船只的东家,也是当朝二品武职,公国爵位的唐国公,唐将军。”
要说这东家,老者心中之时微起波澜。
但若是这二品官员加上一个国公爵位,这样的高官,就是落在扬州,让扬州刺史提鞋都是高抬扬州刺史!
原本心中的怒火竟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老人停在半空中的手指缓缓晃动,逐渐加大,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是国公爷?”
老脸上的瞬间浮起一抹惊惧之色,腿脚似乎也开始不听使唤的晃动,颤抖。
噗通。
老者瘫软跪倒在甲板上。
浑身如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叩响甲板的头颅如同鸡啄米一般。
咚咚咚。
撞击木头的声音中,夹杂这惊惧的声音,有些连不起完整的话来。
“唐国公……不……唐将军……”
“老夫……罪臣错了。”
“罪臣……罪臣没有想到这诸多问题……。”
“望国公宽谅,罪臣上有老下有小……不不不……至于儿子和襁褓孙儿……饶命饶命。”
话未说完,竟是些悲悯呜咽,后边的话语全然听不清楚。
俯视着匍匐在甲板上颤抖的声音,唐昊缓缓蹲下身来。
“这个时代缺少能工巧匠,但不代表这些能工巧匠就无可替代。”
“恃才傲物,轻视他人,摆起大架子,这都些埋藏在心间的劣根性!”
“重新改进或者滚出工坊,你自己选,我不强求。”
尚在连连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老者心头有些震骇。
没有想象之中那般降下罪责,更没有肆意欺凌的姿态,更像是在教育,宽容。
微微怔住的身影哆嗦着缓缓抬起一点头颅,眼帘之中,那双军靴站立片刻大步向着船下走去。
唐昊风轻云淡的声音,随着清风缓缓吹进耳中。
“你一身本事,我不杀你。”
“此番算是礼让,如若在让我碰见有下次,你的脑袋也该搬搬家了。”
声音渐小,随着凉风消散,却一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心间。
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台阶位置连连磕头,老人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无尽的感激。
“谢谢唐将军仁德!”
“小的再也不敢,今后再也不会……”
喧闹的甲板上,再度恢复平静,老人缓缓抬起红肿的额头,静静的望着甲板阶梯。
风拂过花白胡须,额前的发丝凌乱的拂过老泪纵横的脸颊。
挣扎着从甲板上,扶着座椅椅脚缓缓起身,提着发软的腿脚一屁股塌在座椅上。
老人看辽阔的江面,大口喘息。
方才从鬼门关走上一遭的感觉,着实太过惊骇真实,真实到此刻老人的心还在砰乱直跳。
良久。
老者轻嚅干涩的喉舌,缓缓呢喃。
“快要入土的人,如今才懂得这为人处世之道……”
“唐将军说的对……老夫现在还有用……”
缓缓的起身,拿起案几上的图纸再度细细琢磨起来。
另一边。
经历过这一场大闹,俞三娘望着这个脸上平静的少年,满心的钦佩。
不论是唐昊真的是以不合理之处,来教训这个老行家,还是单纯为俞家出口恶气。
于情于理,俞三娘都该谢谢这个少年。
拱手向着身侧的身影恭敬一礼,俞三娘的脸上有一抹复杂神情。
“唐公爷,你对咱们俞家有恩,三娘代表全族像你致声谢谢。”
身侧看向江面的声音,淡淡笑笑。
“何谢之有,唐某不过是对他略微指点一二罢了。”
“为的不过是咱们此次征伐,为的更是这江南水师。”
公输栎脸上腾起一抹疑惑,望向这张波澜不惊的脸庞。
“唐小子,你可是航海的行家?”
“怎的提出的这些细节都直指核心?看似都是些细如尘埃的小事,实则关乎整个船体成员的性命!”
“要是你真没有远航过,有何曾有这等阅历?”
说到远航,唐昊当然远航过,只不过,那是后世的旅游!
“不,我并不是什么行家,这个时代中,我也并不曾远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