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都市 > 我力能扛鼎 > 第256章 第 256 章

我力能扛鼎 第256章 第 256 章

作者:宣蓝田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2-03-08 00:32:53

密信誊抄了六份,从边陲这个小镇偷悄悄离开,六路人马分散进了朔州与大同,全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大战时候,所有的兵防只够保证官道畅通,但对探子来说,官道才是最危险的道——所有过路人的籍名、来由全要盘问清楚,所带的物品都要查。

密信是不能见光的,拼死也得送到主子面前去。

最快的一路人马盘曲绕过大同主城,才得以转上大道,进了张家口。一路军驿换马,快马加鞭日行五百里,到上马关仅用了一日半。

打头的探子隔着老远看见城外硝烟滚滚,心头凉了半截,只当殿下领的上马关也破了。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硝烟褪去才看清。

——噢,这他娘是自家兵在打着玩,打完,红蓝营又勾肩搭背哥儿俩好了。

饶是“六”字头的探子头脑再敏捷,也被这火炮全开的阵仗砸迷糊了,小心翼翼溜进了军营,终于把信呈到了殿下的案头上。

一听是叁陆的消息,晏少昰心头一跳:“快拿来!”

信里写得很简练,只略略一提前线探子多方寻觅,在十二连城一个小镇上收到了叁陆的消息,与他呆在一起的四岁孩童疑似葛家小公子。

营里有葛家别支和偏房,几位小将军紧紧盯着他,一双手攥得死紧,两手硬茧不安地来回磨蹭着。

将门大多门楣鼎盛,开枝散叶是最要紧的大事.因为一姓将门戍守一地,多的是亲兄弟和父子兵一同上阵的,谁都怕一场大仗绝了满门。

葛循良这一支,就剩那孩子了。

等晏少昰反复读了两遍信,葛姓的几位小将军到底是憋不住了,急迫问:“殿下,消息是真的吗?”

晏少昰摇头说不知,略一思量:“备马,我亲自去。”

“末将随殿下同去!”

晏少昰恼火叱了句:“都滚回各营去,别耽误事儿。”

他们关心则乱,又都是急脾气,带上他们如同身上揣了雷,保不准谁要坏事。

小将军不敢悖着他干,灰溜溜地走了。等营房里没外人了,司老将军立刻追上一句:“殿下不可啊!臣知道殿下与葛将军情谊深厚,可您堂堂三军主帅,怎能深入险境?”

晏少昰没顾上理他,在里间卸了一身甲胄,等着影卫给他易容。

薄如蝉翼的面具上了脸,还不像是个真人,得沿着眉眼五官一寸一寸抚平了,再修补脖子、耳底的肤色,要逼真到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外人贴到眼跟前、上手去摸,也觉得这是张人脸才行。

司老将军还在外间絮絮叨叨。

“殿下胡闹啊!就算葛将军遗孤还活着,哪值当您亲自去接啊?”

“将军想浅了。”陆明睿忍不住截断他的话,又慢条斯理说。

“当初咱们弃了赤城,一万余苍狼军为护着百姓撤退而战死,多少人没了家,多少子女没了父亲,老人丧子——赤城十二万百姓人心不齐,苍狼军中余下的三万精锐,心里边多少也会记恨大军来得不及时。”

司老将军吹胡子瞪眼:“老夫几百里驰援,仅仅五日就赶过来了,怎么来得不及时?再快也得赶到才行啊!”

陆明睿静静道:“人心不可推算。葛家与晁家两门镇守赤城三十年,在赤城驻兵心中就是北境的天神,天神陨落,一家妻母老仆死绝,只剩一个祖奶奶疯疯癫癫,盼着自己的重孙还活着——要是连这孩子都找不回来,咱们如何向赤城百姓交待?”

“那也不能……”

晏少昰听他俩嚷嚷累了:“不必说了,我亲自去。最近没有开战的契机,咱们的火炮兵都练成熟手了,蒙哥不会轻举妄动。”

怕司老将军再阻拦,他又补了句:“我去三日便回。”

终于把老将军最后一句也堵住了。

廿一在旁边听着,神情动容。

去年五月,葛帅战死,其三岁的独子被耶律烈抢走的消息传到京城。廿一亲耳记得殿下的话。

殿下说:生死有命,只愿这孩子死也死得干脆点,别认贼作父,成了耶律烈的刀。

廿一记这话记得深刻。

为奴为婢久了,吃喝不愁,常常误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忘了他们这些影卫不过是主子手中的刀——主子对挚友遗孤尚且如此,对他们这些不能见光的影子,又有多少怜惜呢?

而此刻,那点儿不值一提的心结,又随着心脏蓬勃的跳动挣脱出来。

殿下亲自去接小公子了……

当初说“死了也干脆”,殿下只是怕葛将军的旧部为了搜救,造成更大的牺牲。

廿一笑容里多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殿下放心,小公子一定无虞,我这就去准备!”

当日下午,一行人便乔装打扮离开了上马关。

天飘着点雪籽,落地便成雨,马脖上沾了湿漉漉一层水。这畜生也喜欢干净,淋了雨有点不安稳,总摇头甩尾的。

晏少昰拍拍马颈,声音几乎是温柔的:“快到了。”

这一条官道几乎踩在盛朝与蒙古的边境线上,每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一块巨石界碑高高立在他们右侧。影卫们各个如临大敌,看见主子镇定自若,才敢稍稍松了松精神。

很快,镇门在望,苍凉的“二官镇”三字刻在门楼上。

门下驻着稀稀拉拉几个兵,大黄牙一笑,也不问来者哪里人氏、来干什么,伸手给几个过路钱就能进去。一群狗奴才还会识人,看见衣裳富贵的就知道是肥羊,没一两银子不放你进门。

影卫掏了银子,没忍住骂了声:“一个边城,竟荒废至此!”

晏少昰脸色也不好看了。

每一个生活富裕的京城百姓,都当有百万雄师驻守边关,他们这些打仗做将军的,知道边兵百万是虚数,实则只有三四十万——可也天真地以为边城都是兵强马壮,都是铜墙铁壁。

亲自走一趟,才知道驻兵连甲胄都不穿,扛着长|枪指人玩,张嘴就是“掏钱”。

得亏元人西路大军迟迟不攻,北边又有黄河能守,不然,此地就是最大的漏洞。

未免当地百姓起疑,一行人没进驿站,在镇上的一家脚店落了脚。

这地方不像京城,没有雅舍,却不缺赌场和酒馆;也没有茶馆,十文钱住一宿的脚店却遍地都是。

这是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却没什么景色,隔壁是镇衙门,对街是镇上唯一一家书院。

为教化边民,此地书院免三年束脩,百姓连这三年也不愿意读,进门学不完一本三字经,就腻得回家放牧了。

因为读书从来不是他们的登天路,还不如牌九、斗鸡和赌狗来钱快。

每三年一届会试,进士十有六七取在南地,余下十之三四,直隶省又几乎占完了。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名额,是约定俗成的“空榜”——等全部考生试卷上的糊名条揭下来以后,主考官再瞠大眼睛,往常年不出人才的穷地方“筛捡余才”。

硬凑也要凑够数上去,以此鼓励寒地学子不要气馁,下回再战。

“人杰地灵”与“穷山恶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大前年,胜州出了两个进士,已经是值当皇上笑一声“教谕之功”的喜事了。

而这“二官镇”,顾名思义,就是盛朝建朝二百余年,这镇子上曾出过两个官,大概都跟大罗金仙观音娘娘供在同一个庙里了。

“吁——”

驿头接了口信匆匆赶来,下马时脚一打跌,脚脖子疼得打抖,也不敢耽搁,飞似的上了楼,又不敢大声,狂喜的声音成了嘶嚎。

“奴才叩见二殿下!您万金之躯,怎千里迢迢来了这里?这脚店寒酸,饮食坐卧无一处得当,还请殿下去奴才寒舍歇一歇罢!”

“您客气了,不必麻烦。”廿一应付了几句。

寒暄完了,殿下才开口。

“耶律烈去年十一月迁至此,为何三个月过去了,才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说的是兴师问罪的话,语气却没兴师问罪的意思。

驿头摸不准这位的脾气,小心作答:“此地的漏籍户太多,里边少数是偷奸耍滑的汉民,多数还是番邦人,实在是无从查起啊。”

官府每三年填补一次黄册,每十年大换黄册,统计人口籍贯。漏籍户就是寻了法子不上籍以避税的,享着边地的和平与安稳,却不垦田不纳税。

前朝的版图没延伸到这儿,盛朝早年收服边地时,为防当地百姓暴|乱,常常授当地土司予官,赐下汉姓。

朝廷仁政,可这些土司土皇帝当久了,懒政怠政,对治下平民懈于管理。北边的许多小族眼馋此地安稳,偷偷渡黄河而来,在这地方扎下了根,就成了漏籍户。

晏少昰稍稍走了神。

唐荼荼曾说过,籍贯、户籍书相当于他们后世的户口本,后世的百姓却是有码子的,人人顶一个十八位数字,是自己的“身份证号”,想乱籍都没法乱。

晏少昰晃晃脑子,把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撵出去。

他近些时总是冷不丁地想起她,不只是她,还有江凛,还有萧太师生前的法案,乃至《异人录》上所载的许多秘闻,那些从后世来的学问。

在他察觉军队怠惰,留意到边地贫穷冷清、百姓过了今夕不知明日口粮在哪儿的时候……总要冷不丁地恍一下神。

——如果,用他们的办法治理,又该是什么样的?

可这念头稍纵即逝,他更急切知道的是:“确定那孩子是葛家遗孤?”

驿头想也不想就应了:“错不了!黑头发,蓝眼睛,又是被耶律大汗带走的,错不了!”

这话说得没脑子,晏少昰视线略过他,在几个探子身上走了个来回。

其中一个模样年轻的探子犹豫了一瞬,低声说:“奴才……不确信……”

廿一立刻屏退众人,单独留下他问话。

探子道:“去年九月,叁陆往云州运送万景屏的路上,得了那孩子的信儿。不是因为探子发现了耶律大汗的踪迹,而是走到云州时……听闻了一桩奇事。”

晏少昰:“什么奇事?”

“草原上出现了一个呼风唤雨的圣子,听说生来邪魅,是巫人与雨神所出,所过之处,不论干旱多久的地儿都会下雨——此子长着一双蓝眼睛,能窥破天道,西辽兵供奉得好,这圣子甘愿当他们的保护神。”

几个影卫全听得一脸尴尬。

什么真龙之子、圣人再世的,是他们常用的招儿了,说得好听点是圣人托生于天,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妥妥的愚民之术。京城的读书人多,不好糊弄,看透的都会心一笑,看不透的就成了信奉追随者。

耶律烈想在草原上快活,少不得要给自己安个什么名头。

晏少昰没当回事,只问:“叁陆如何与你们通信?”

那小探子飞快答:“已经混进他们的羊倌里去了——辽兵为了伪装牧民,养了几千头羊,放养在半山上,四处都是咱们的眼线。”

晏少昰:“做得不错,下去领赏罢。”

那探子摇摇头,竟跪下磕了个头,哑声说:“奴才是葛帅麾下一扈从,姓名不值一提,当年民屯遇伏,全赖葛帅带着家兵殿后,才侥幸逃得性命。我们众人寻小公子寻了九个月,终于得了小公子的信儿,不求什么赏赐,只求殿下千万救小公子出苦海。”

说完又叩了个头,起身就要走。

“且留步。”晏少昰忽的想到什么:“廿一,把千里眼分他们几个,随时传信,去吧。”

脚店一楼久不打理,地上的油垢走上去都得防着打出溜,一条街数这家生意冷清,却没人知道内有乾坤。

这是探子的桩点,二楼两套环廊相抱,向阳的那几间屋都是探子通信的地方,虽然一切陈设家具比不得宫里,却是坊间见不着的繁华。

晏少昰合衣打了个盹。

近来炮声听多了,清醒的时候不觉得,入眠时耳朵总是嗡嗡的,很难睡着。

他摩挲着系在手腕上的剑穗,慢慢陷进梦里去。

也不过刚阖眼,楼下又有人迈着大步咚咚锵锵跑上来了,被影卫一拦。

前脚刚离开的驿头惊慌失措,唇色泛青:“殿下,形势不对!咱们兴许是走漏了消息,耶律汗王带着大股辽兵进城了,全乔装打扮往这条街上来了!”

晏少昰笑了声,起身往阁廊上走,“在哪儿?会会他们。”

他一路轻车简从,没以真容示人。自己最得意的情报路要是被一群蛮人轻易破解了,合该他丧命于此。

晏少昰站在二楼廊台上往下望。

耶律烈果然带着人来了,不知是进镇子采买什么东西,一群辽兵裤腰上挎着钱袋,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

驿头数了数人数,惊得差点跳下楼去报官——人家带了二三十个壮汉,殿下这头就三五个小兵,这不得被包圆了!

“殿下快走啊,奴才殿后!”

晏少昰轻轻一拢口型:“嘘,噤声。”

这汗王果然敏锐至极,影卫们不过盯着他多看了几眼,辽兵还没察觉异常,耶律烈却陡然伸手握住了刀柄,双目如炬般射上来。

驿头吓得僵立不动了,全身汗毛倒竖,生怕西辽兵拔刀冲上来,伤了殿下一根毫毛,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晏少昰挪着目光在这一行人身上来回扫,像他自己乔装打扮的那样,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富商。

最后坦然与耶律烈回望,冲着楼下的汗王微微翘了翘唇角。

文和元年,父皇登基,西辽派了两位王子随使节团前来,贺天可汗登基之喜。

彼时他们是邦国,不是属国,不必执臣礼,一路风风光光地进了京城,在圃田泽睡了个来回,恣意又放荡,洒下金银无数,走时还以千车金银换回了一位宗室公主,大摇大摆离了京。

隔了十一年,这样凭栏望了一眼。

当年的王子变成了脸上带疤的野狗,左支右拙也收拢不得残余旧部,在草原上讨盛朝留下的一口糠。

可惜西辽没有登峰造极的易容术,也不知他面具底下是另一张皮。不然看到盛朝主帅站在这儿的第一眼,他就该望风而逃了。

晏少昰仗着西辽兵里没一个精通汉话的,他侧头,翘着唇,低声吩咐廿一:“调一万兵,围了他们的营防。”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