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尤涟被闹钟叫醒时整个脑袋都是木的。
眼皮完全睁不开,脑子里也嗡嗡响,只想翻个身继续睡,但没办法,还得上学,所以再痛苦也得爬起来。
他坐起身,闭着眼一动不动。
直到五分钟过去,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宫鹤恰好从浴室里出来,他似乎冲了个澡,头发还有点湿。
见尤涟醒了,他开口道:“醒了?可以再睡五分钟,来得及。”
尤涟盯着宫鹤,愣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道:“啊,对,昨天我睡你这儿的!”
宫鹤轻笑了声,当着尤涟的面脱掉浴袍,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套上。
尤涟就坐在床上怔怔地看,他现在不光思维迟钝,情绪也来得慢,等到宫鹤都穿好了他脸上的红晕才慢吞吞地出现。
“穿衣服吧。”
宫鹤把尤涟要穿的衣服都放到床上,然后从中拿出了一件保暖内衣,“先穿这个。”
衣服被递到眼前,尤涟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可没等他碰到,宫鹤就把衣服放到一旁,忽然整个靠近,胸口几乎挨到尤涟脸上。
尤涟只觉得腰被碰了下,然后衣摆就被抓着往上捋,他只能顺势举起手,任由宫鹤帮自己把衣服脱掉。
不等他开口,眼前一花,黑色的保暖衣又套了下来。
宫鹤道:“伸手。”
尤涟立刻把手往袖子里伸:“我可以自己来。”
“这样快。”
于是尤涟不疑有他,接下来没再说什么,任由宫鹤帮自己穿衣服。
直到被子被掀开,他才后知后觉地缩起腿。
他把掀开的被子往回拉:“诶等等!裤子我自己穿,我自己来!”
推拒的手被抓住,耳朵上被用力亲了一下。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非常轻的低笑,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尤涟耳朵霎时红了,他知道宫鹤肯定猜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脑子里没想什么,平时也不看什么,但早上经常会弄脏裤子。
宫鹤又弯腰亲了亲尤涟的眼睛:“不用害羞,你只是长大了。”
这话一出,尤涟反而更加羞臊。
他用力地抓着被子,却不想,宫鹤直接把他整个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贴在耳边说:“擦干净就好。”
一直到坐上车,尤涟的耳朵都是红的。
上了车他就侧身看窗外,不管宫鹤说什么都不搭理。倒也不生气,他就是羞,特别的羞,但羞里又夹着点甜,一颗心砰砰地跳。
在他旁边,宫鹤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深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尤涟精致的侧脸,泛着粉的脸颊和耳朵尖常看得他情难自禁,总忍不住地想亲一亲。
一个早上他见缝插针地亲了好几下。
但还是不够。
尤涟于他,是永远尝不够的水蜜桃。
他喜欢水蜜桃的全部,但最最喜欢的,还是水蜜桃尖上那粉到极致的红。
晶莹饱满,一按上去都是软的。
车开到一半,尤涟终于开口了。
只是他仍然看着窗外,不肯看宫鹤:“你以后不能、不能那样!太变态了!”想起来他脸上就烧得慌。
“不能哪样?”宫鹤单手托腮,眼里满是笑意。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轻松,语气游刃有余,与昨晚的疯狂和狼狈天差地别。
“你知道!”
宫鹤摇摇头:“我不知道。”
尤涟双手环胸,又不吭声了。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愤愤地开口:“猴子偷桃!”
宫鹤一怔,下一瞬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他看着尤涟,只觉得胸腔里满满涨涨,蓬勃的感情多得快要溢出来。
“太可爱了,没忍住。”
尤涟又羞又气:“神经病啊!那种地方有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他肉麻地浑身抖了抖,“变态!”
这个早上令宫鹤愉悦至极,脸上除了笑,还是笑。
他伸长手碰了碰尤涟的耳朵:“是真的可爱。”
尤涟从头到脚在他眼里,都无比可爱。
但现在不好吓到尤涟,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悸动,碰一碰、捏一捏就作罢,如果可以,他更想把眼前这颗水蜜桃好好尝一遍。
怕把人真的逗起火,所以后面的对话宫鹤克制了许多。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发现新大陆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到了学校,尤涟顾不得跟宫鹤别扭,埋头肝起了作业。
桌上放着书,腿上摊着作业,尤涟一边注意老师的动向,一边黑笔写得飞起,期间宫鹤发来支援信息,主动要借给尤涟作业,被尤涟想也不想地回绝。
他跟宫鹤已经说好了,在学校里不暴露关系。
一个是学校不允许谈恋爱,因为影响学习的一切因素在龙外都是禁止的。
另一个是他的私心,这样的话,即使未来某一天自己alpha的身份暴露,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宫鹤。
但为了说服宫鹤,尤涟说的是“觉得这样更刺激”。
——在万众瞩目之下悄悄地牵手拥抱,在书声琅琅的校园里旁若无人地接吻,他们的恋爱被无数人见证,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多刺激。
一直肝到午休结束,作业才全部写完。
没了作业顿时一身轻松,尤涟站起身晃了晃手脚,放松了下就打算出去上个厕所,才往前走了两步,衣摆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他顿了下,侧头去看,正对上宫鹤乌沉沉的眼睛。
尤涟:??
他愣了愣,想到什么似的道:“我去上厕所。”
抓着衣摆的手松了,宫鹤又重新低下头写作业。
尤涟:“……”
这也要说一声?行吧。
午休下课,大部分人还趴在桌上睡觉,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互动。
尤涟径直出了教室,这回他没有走错,进的是omega厕所,里面也同样全是隔间。
上完厕所,尤涟随意地甩着湿漉的手朝外走。
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见唐恋从办公室里出来,眼睛一对上,唐恋立刻站住,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尤涟:?
怎么又有他的事?
尤涟走了过去,但这次唐恋没有带他进办公室,而是有些神秘地拉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边角上。
周围没人,唐恋却依旧压低声:“你妈妈在校门口等你,你现在就过去吧,今天不用来学校了,假条我也给你开好了。”
说完,把出门条交给尤涟。
“我妈?”
尤涟低头看了眼出门条,“她来干什么?”
“她说你爸爸在医院可能不太行了……”
尤涟瞳孔收缩,捏着纸条的手猛地一紧。
唐恋没再多说,只轻拍了拍尤涟的肩膀:“快去吧。”
尤涟点点头,拿着纸迅速往楼下跑。
跑到一半,他就远远地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豪车,那确实是他妈妈的车没错。
司机早就已经等着,见他过去立刻拉开了车门。
尤涟坐到车上,气息不稳地冲里面的女人道:“妈,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爸不行了?”
车里坐着的是尤涟的生母,翁甜。
翁甜的长相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非常甜。她身形娇小,肤白脸嫩,棕色的长发打着卷披在肩上,配着珍珠饰品,更显得更加年轻,完全看不出她是个37岁的人。
见尤涟坐上车,她立刻靠过来环住尤涟胳膊:“我在医院里有人的啊。那人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说你爸上午抢救完,现在又开始抢救了,而且这回詹雅婕把她两个儿子全叫过去了,还叫了律师,肯定是你爸不行了啊!”
“我怎么没收到消息?”尤涟伸手摸了摸口袋,摸到是空的才想起来手机被他藏书桌最里面了,没放身上。
“怎么能让你收到消息?!”
翁甜激动道,“就是要你们都不在,她才好在遗嘱里使手段啊!”
“遗嘱必须在人清醒的情况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现在伪造点证明又有什么难的?法院又不知道他立遗嘱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真的清醒,还不是那个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翁甜明显非常着急,“所以我们一定要过去看着!我手机录音一直开着呢,到时候她要是敢乱来我就去告她!”
尤涟有些无奈:“妈,你先别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倒是你,你怎么就一点不急的呢?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上心……”
尤涟被亲妈数落了一路,他再没吱声,就默默地听着。
直到进了医院,也没能松口气,因为翁甜仍压低声跟他不停地唠叨,告诉他待会一定要态度强硬、一定不能露怯之类。
可是才来到抢救室前,根本不用他们露,怯意自己就跑了出来。
有些人生来似乎就带着高高在上、雍容优雅的气势,即使一声不吭,或者面带微笑,也让人没来由得觉得矮了一头。
詹雅婕冲他们笑了笑:“来了啊。”
就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把翁甜来时的气焰压了个彻底。
尤涟感觉到揽着自己胳膊的手,忽然更加用力。
翁甜看看詹雅婕,又看看她身后器宇轩昂的尤桀和尤弋,说了一路的嘴忽然就软了。
她冲詹雅婕笑着点点头:“是啊是啊,我有个朋友在这,说正、说他在抢救,我一着急,怕万一出什么事,就叫涟涟一块儿过来了。”
詹雅婕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这次是有点惊险,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
翁甜睁大眼,作惊讶状:“这么久了啊?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样啊?”
詹雅婕道:“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
“这么危险啊!”
听着生母和养母的交谈,尤涟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他垂眸放空,一点也不想参与其中。
以前詹雅婕和翁甜是从不碰面的,因为尤正勋不允许翁甜出现在詹雅婕面前。
现在尤正勋快死了,翁甜才第一次自作主张地站到了詹雅婕面前。
站在一起,对比就愈加明显。
不光詹雅婕和翁甜的对比明显,他和尤桀、尤弋的对比也很明显。
同样是alpha,他一身校服,幼稚又纤瘦,而他们两个西装笔挺,身形高大,浑身上下充满着成熟的精英范,即使站在那儿不出声,也显得万分强势。
从他们身上,尤涟能看出尤正勋和詹雅婕的影子。
曾经他也特别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一样,但又怎么可能一样?
“小涟,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尤弋主动上前跟尤涟搭话。
尤涟抬起头,扯了扯唇角:“还不错。”
尤弋伸手搭上尤涟的肩膀,强势地把他跟翁甜分开:“我们去旁边聊聊?”
尤涟想挥开尤弋的手,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针扎似的疼。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尤弋在冲他释放信息素。alpha之间也有强弱之分,越强的alpha信息素就越强,他们天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霸道的信息素对他人进行压制和影响。
尤涟脸色煞白,毫无反抗地被尤弋拉到了旁边。
他倚着墙,胸膛起起伏伏,一边喘气,一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弱,竟然完全无法招架,要不是背后有墙,差点就腿软地跪下去。
冷汗涔涔而出,尤涟强忍着不适仰头看尤弋:“哥,你……”
不适感忽然消失。
尤弋扬唇,伸出两指随意地从尤涟额头上划过:“好久没听你喊哥了,还挺怀念。”
尤涟一怔,脸色难看地别开头:“你要跟我说什么?”
“冲你这声‘哥’,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劝你一句——”
尤弋压着声,薄唇凑到尤涟耳边,“该你的那份,哥哥会帮你争取,以后不要再过来了。还有你妈,别让她出现在我妈面前,不要再有第二次。”
说到这,尤弋忽然拧起眉,像感觉到威胁似的猛地扭过头,目光凌厉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尤涟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相较于尤弋的紧张,他反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从电梯间出来的人,是宫鹤。
尤涟一矮身,直接从尤弋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他大步走向宫鹤,抓着他的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宫鹤目光阴鹜地瞥了尤弋一眼,然后看向尤涟。
看着尤涟毫无血色的脸和冒着细密冷汗的额头,宫鹤薄唇抿得更紧。他抬起手,指腹忽然捻上尤涟的右耳朵。
他一上来,就看到尤弋对着尤涟的耳朵说话。
“唉唉疼,你捏我耳朵干嘛?”尤涟想拂开宫鹤的手,但拂不开。
“你不听话。”
尤涟愣愣的:“啊?”
宫鹤沉着脸,直把尤涟的整个耳朵搓红了才松开手。
他压着声,神色平静,可尤涟却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烧。
只听宫鹤道:“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去哪里都会跟我说。”
声音更沉,“但你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