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指示,尤涟走到检查室门口。
一共有三个检查室,门口没多少人,一个接一个非常快,走近了还能听到检查完的人交流的声音。
“这次学校下血本了吧?以前体检也不要检查这些啊。”
“幸好只是看一眼,不然尴尬死。”
“草,我居然有微痔!”
“检查内容好详细啊,这是高考要求的吗?”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手指要伸进去呢,幸亏不用!紧张死我了,我还担心医生万一摸到那啥,那不就尴尬了……”
尤涟听完顿时松了口气,难怪门口都没什么人排队,原来只要看一眼就行。
他看看三个门口的队伍,想也不想地选了队伍最长的一个,但还没走过去,就被门口的护士叫住。
“同学,你是omega吗?”
护士伸手,拿过他的表格看了眼,“omega在这边,现在没人,你可以直接进去。”
尤涟看了眼护士指的那间检查室,外面一个排队的都没,里面也不见有人出来。他拿回表格,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门口有道帘子,用来遮挡外面的目光。
尤涟走入其中,发现屋子里有两个医生,一个正低着头似乎在写报告,另一个则端着杯子在喝水。
这种看一眼就行的检查需要两个医生?
尤涟拿着单子站住:“请问是哪个医生检查啊?”
两个医生一齐看了尤涟一眼,其中喝水的那个放下杯子,露出口罩的眼睛冲尤涟弯了弯:“我。”
说完站起身,示意道,“过来吧。把裤子脱了躺床上。”
尤涟疑惑道:“不是说看一眼就好吗?”
男医生站起,他身形高大,眼尾有笑纹,看起来上了点年纪。只见他点点头道:“对,你躺上来我看一眼就行。”
尤涟唔了声,压下心里的疑问往里走。
他把检查单递给医生,然后走到医生说的病床前,手刚摸到裤子上的系带,又顿住。
眼前这床明显不是普通的床,而是一个可以升降调节的大型机械座椅,两边还有脚踏板。
两只脚一边踩一个踏板,腿就会分得非常开,把下半身隐秘的地方全部露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显示器,以及一个尤涟叫不出名字,但觉得很眼熟的东西——外形像一根管子,应该可以伸进体内。
尤涟扭头问医生:“一定要躺上去吗?”
医生点点头:“对。”
“……好吧。”尤涟隐隐有些紧张。
他想了想,决定给医生提前打预防针,“是这样,我分化晚,嗯……希望待会你不会把我当成alpha。”
坐在那写报告的医生闻言拧起眉:“这儿又不是检测性别的地方,只是检查你有没有痔疮肿瘤之类,不深入,不用担心这么多,你躺上去就行了。”
“哦。”虽然这个医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反而给尤涟吃了颗定心丸。
——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屋子里开了暖气,裤子脱掉也不冷。
尤涟躺上检查台,脚踩在两边的踏板上,别开头,一只手紧攥扶手,另一只手挡在眼睛上。
一声“咔嗒”响起,像是手电打开的声音。
尤涟咬住唇,更觉羞耻。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医生,好了吗?”
医生说:“有点肿,不方便观察,我要用一下工具,你别紧张。”
尤涟表面冷静地“哦”了声,心里却把宫鹤骂到头臭。
下一瞬,他就感觉到有个冰凉湿润的东西抵在身下,他愣了一下后猛地反应过来,想要坐起却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阻止,冰凉的管道瞬间滑进一大截。
见他反应这么大,医生也愣住了:“同学你怎么回事?躺好别乱动!”
异物感令尤涟非常不适,他重新躺回,脸煞白一片:“不是说只看看就行了吗?”
“痔疮也分内痔外痔,既然已经用了工具,我就帮你好好看看,激动什么?”医生神色自然,显然对眼前的情况司空见惯。他熟练地一边操作仪器,一边看旁边的显示屏。
尤涟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于是没再吱声。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因为那根管子不仅没有往后退,反而一点点进得更深。尤涟不懂医学,不知道肿瘤和痔疮是不是就得这么检查,再加上医生认真地看着显示屏,脸色毫无异样,他脑袋里有再多问号也只好闭上嘴。
可五分钟过去,检查还没结束,尤涟不禁疑问丛生。
他忍不住问:“还没检查好吗?”
医生问:“你最近是不是使用了alph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剂?”
尤涟倏地僵住,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攥得更紧。
“除此之外,应该还注射了大剂量的omega信息素对吗?”
医生的目光仍落在显示屏上,语气冰冷平淡,“检测显示你的身体里存在三种信息素,但正常情况,一个人只会有一种,而且你的腔道壁不正常充血,不光是性行为导致,也有强行注射omega信息素催熟的原因,所以才会让明明健康的器官,呈现出两种性别体征……”
在尤涟骇然的目光中,医生总结,“所以,我想你应该是——”
“唉你不能进这里!”
“里面有人,你懂不懂礼貌?你这是侵犯他人**!”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尤涟顾不得还在身体里的仪器,坐起身一把攥住医生的手腕,目光灼灼,压低声威胁:“你绝对不可以把我的情况说出去,否则我会告你泄露病人**,让你在所有医院都混不下去!”
话刚说完,尤涟就见到了那个硬闯检查室的人。
——竟然是宫鹤!
在那记录的医生也站了起来,和护士一起试图挡住宫鹤,但毫无用处。
宫鹤轻易拨开挡着的两人,走到尤涟所在的检查台前站定。
“你这个学生到底怎么回事?再不出去我要找你们老师了!”
“小刘,你直接去把他们老师找过来!”
尤涟忙道:“别别别!不用不用,我跟他是……朋友。”
说完,他一把拉住宫鹤的袖子,把人往自己旁边拖,“你进来干嘛?”
然而宫鹤并没有理他,继续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他身下。
羞赧后知后觉地涌上脑子,尤涟并了并腿,把衣摆往下拉,然而下一瞬,一件校服外套就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腿上。
宫鹤侧头看向旁边的医生,眸色如刀,声音却很轻:“你给他做的检查?”
医生不满地皱起眉:“是我,怎么了?”
“谁允许你给他这么检查的?”宫鹤一字一顿地问。
尤涟拉拉宫鹤的袖子:“宫鹤……”
话还没说完,宫鹤就瞥见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脚走向旁边的办公桌。
这下两个医生都急了,一起去拦宫鹤,但他们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一拍,只见宫鹤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然后又在键盘上轻按了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森冷地从医生和护士的脸上扫过:“都给我闭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个人都怔愣地站在原地,没了声。
尤涟瞪大眼,看呆了。
宫鹤走过来后他立刻抓住宫鹤的手,着急道:“你疯了?!你这是犯法的,他们要是告你怎么办?你对我用信息素压制也就算了,他们是医生,嗯……”
尤涟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因为在他说话间,宫鹤握住了仪器另一端,正慢慢把仪器往外拉。
宫鹤垂下眼,收敛眼神:“放松。”
尤涟倚靠在宫鹤胸膛里,手攥着他的衣服,脸色由白转粉。
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下半身的不适令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唇,穿着袜子的脚也用力蜷起,直到仪器彻底离开,才倏地放松下来。
凝胶似的东西沾在检查台上,被宫鹤随意地用校服擦掉。
尤涟没敢说话,因为他察觉到了宫鹤平静面色下震怒的内心,他不仅没有像以前一样亲亲自己,也没有做其他亲密的行为。
由此可见,宫鹤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擦干净后,宫鹤帮尤涟套上裤子和鞋子,抱着他走向门口。
尤涟想提醒宫鹤他们的关系还不好暴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暴露也无所谓,要是有人敢说宫鹤,他一定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
然而走到门帘处时,宫鹤停下了步伐。
他放下尤涟,伸手替尤涟理了理头发,接着在尤涟疑惑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的眼睛。
“出去等我。”宫鹤说。
尤涟想说话,嘴刚张开一点,又被宫鹤亲了一下。
宫鹤又说了一遍:“出去等我。”
说完,他掀开帘子,把尤涟一下推了出去。
见尤涟出来,两个站在外面维持秩序的护士互相看了眼,都没有吭声。
尤涟想重新进去,但想到宫鹤的话又停下动作。
他往外走了两步,发现外面毫无异样,只有几个人向他看过来,但很快就收回视线,似乎没人注意到刚才屋里发生的事情。
尤涟想了想,站在门边偷听——
里面没有打斗声,但有人在低低地说话。声音非常低,应该是说话人刻意地压着,所以不管他怎么认真听,都分辨不出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最后尤涟干脆放弃,只希望别打起来就行。
他觉得宫鹤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检查室内。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椅子上,一个飞快地敲着键盘,一个握着笔快速书写,都在忙着填报表一样的东西。
宫鹤背着手站在两人背后,神情冷漠又高傲:“章呢?”
两个医生一齐手忙脚乱地把章拿给宫鹤。
宫鹤接过,在尤涟和自己的表格上都摁了一下。
摁完,他沉声问:“东西发过去了吗?”
两个医生擦擦汗,用力点头:“发过去了发过去了。”
“知道该怎么说吗?”
两个医生又是一阵点头。
宫鹤忽然矮身,双手一边一个搭在医生的肩膀上。
接着手臂用力,把两人往中间靠紧,语气低沉,却充满着威胁和震慑:“他是omega,这一点你们两个给我记清楚。”
说罢,森然的目光瞥向白着脸站在一旁的护士,“还有你也一样。”
走出检查室前,宫鹤把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上面“确认为alpha”的字样,被指腹碾成一团黑,然而他还不满意,最后又往垃圾桶里倒了杯水。
看着字迹彻底化开,宫鹤才理了理衣服,抬脚走出检查室。
尤涟一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问:“到底什么情况啊?”
宫鹤眼里的怒意仍旧未消,他扫了眼周围看过来的人,伸手抓住尤涟的手腕,把人往另一个方向拉,边走边低声说:“你进去太久了。”
“所以你就进来看看?”
宫鹤下颚绷紧,攥着尤涟的手又加了分力:“嗯。”
“那些医生没事吧?”
“没事。”
尤涟又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宫鹤摇头:“没有。”
没有人会说什么,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说什么。
既然选择了他,选择了当omega,那就永远不要变,永远做他的omega。
医院高级病房内。
冰冷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整个房间入目皆是惨白。
尤正勋戴着氧气罩,在床上苟延残喘。
他形销骨立,眼窝凹陷,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商业杂志上那个气度不凡、运筹帷幄的高大男人联系在一起。
病床旁,坐着他的妻子。
詹雅婕正在给自己涂指甲油,是她最喜欢的深黑色,以前她从来没有涂过,因为这个颜色与她温婉大方的气质不符。
但现在,没有人能够管她了。
手机震动,詹雅婕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起电话。
“喂,小弋。”
“确定是omega?两个医生都确认了?”
詹雅婕点头,缓缓把手举到眼前,明媚的阳光照入,落在她黑色的指甲上。
她垂眸欣赏了一会,半晌,又开口道:“可我还是心里不安。我觉得……还是得有一份绝对的保障才能放心。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