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没有自报姓名,彼此双方却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有点像一种奇妙的默契,源博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曾与对方与语言交流,却仿佛已经进行彼此问候。
“那个,我听说这里会有演奏于是就过来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唐突?”
白狐公子笑得就像只狐狸:“不唐突,应该说来的正好,请。”
说罢,白狐公子双手将腰间的玉笛奉上。
源博雅:“……”
源博雅:“是我吗?!”
我以为是来听你演奏,结果你竟然是让我演奏?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总感觉被算计了!
“我之前说了,我来此间,只为等你。”
这话,在他人说来很像诈骗,但在如仙人下凡的白狐公子说来,却像一种承诺,仿佛因他的话语令两人之间建立一种无形牵绊。
源博雅释然,如果是传闻中能知道古今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那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晴明就是知道他会来此时来此地,才特意在这里等自己。
“真的不要紧吗?我听说,不是有位老者请你吹笛?”
晴明微笑摇头:“不,不,他可没请我吹笛,他只是派人来说希望能治愈自己的失眠与头疼。于是我知道,此时此刻你将来访,因此拿了笛子来此等你,只要你吹了笛子,一切都会好转。”
源博雅觉得自己好似掉入陷阱,但很快他不再多考虑其中因果逻辑问题,反正以晴明这样身份的大阴阳师不会害他。而且,他刚刚灵感迸发,的确有创作新曲子的冲动。
——雨下凉亭,在凉亭之中等待他,算不上友人也不算陌生人的神秘公子,有种新奇与神秘的色彩。
源博雅接过笛子,试了下音,很快掌握好玉笛的音色,悠扬的笛声随即流畅蜿蜒的在亭间回响。
晓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安倍晴明,也不由一愣。
他之前其实也听过源博雅的吹奏,在源博雅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那是一次宴会,安倍晴明没有兴趣久留,但因源博雅的笛声,他逗留到听完了才离开。
但这一次与那一次又有所不同,当时他只觉得源博雅的乐曲之中有着其他乐师所没有的东西,明明是同样的曲子,源博雅的吹奏就是与他人差别显著,很容易让人忘记一切,投入其中,沉浸于音乐之海。
现在的他惊讶于源博雅的这首曲——简直犹如一种语言,跨越民族与国界,听了的人都能明白其中所表达的含义。他仿佛从曲子之中听到了绵绵细雨,听到了风吹过凉亭的声音,听到了来访者看着亭间所站立的人之时,略带好奇跟雀跃的心态,听到如白描勾勒那样一个陌生又让人向往的优雅公子的形态,听到了友好的邀请,仿佛在说,我可以认识你吗?我想更了解你,神秘的白狐公子,我想了解更多,更多不同的你。
“……”
安倍晴明不得不以扇掩面,来挡住自己微红的脸。
源博雅没注意这些,他沉醉在音乐之中。最终一曲终了,他自己还有些未能缓过神。源博雅的双眼凝视凉亭外的湖面处,内心正在飞速记下自己即兴发挥下所谱写的曲子的乐谱。
此时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变小,最终竟然停了!久违的晴天终于来了!
“如果有酒有鱼就更好了,听你的乐曲,很适合品酒。”
安倍晴明忍不住赞赏道,源博雅微愣一下,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
“说的也是,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品酒。”
“哗啦~”
听到拨水声,源博雅忍不住看向水面,只见一只脸盆大小的蟾蜍游水而去。
源博雅瞪大眼,忍不住转头看向晴明:“你刚才看到了吗?好大的青蛙!”
安倍晴明轻笑:“是蟾蜍,青蛙长不到这么大。大约是很喜欢你的曲子,刚才过来听,听完就走了。”
源博雅突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晴明:“难道,所谓的老人家是——”
安倍晴明道:“不是哦,老人家是住在亭下的巨龟,现在应该已经在你的乐曲下入眠了。之前他头疼得很,导致阴雨连绵,我才不得不应约前来。”
源博雅心想,不管是真是假,白狐公子可真会说话,仿佛我真有那么厉害,一曲能让雨都停了一般。
源博雅的确听过各种各样称赞自己的人,溢美之词各式各样,他早已习惯,但这般有灵异色彩的赞美还是第一次,该怎么说,颇有大阴阳师风格吗?
“谢谢。”
晴明又道:“该说谢谢的是我,多亏你,用最和平的方法解决了。请收下这支笛子,当做谢礼。”
源博雅将笛子推给晴明,随即笑道:“还是不了,我很喜欢我现在用的笛子。”
安倍晴明点头,顺手将笛子抛入了湖中。
源博雅大吃一惊,立即想跳下去捞,被晴明拉住。
“我只是将笛子还回去,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给送出的人好了。”
源博雅听完恍然大悟,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真是吓我一跳,你要事先说一声啊,晴明——啊!”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太过亲昵的口吻叫出了安倍晴明的名字,源博雅不由捂住嘴。
白狐公子再次用扇掩面,似在微笑:“没关系,我们已是朋友了,走吧,到我家去喝梅子酒,吃烤鱼。”
源博雅欣然同意,跟安倍晴明直接回到他的府内。晴明的侍女准备了酒,过了一会儿,有人扣门,一位面容丑陋的仆人送来了新鲜的鱼,还说感谢晴明大人的帮助。
源博雅猜测,难道是今天的那位老者家的人送来的吗?难怪是活鱼。
两人果真品酒烤鱼,好不快意。这个时代的水产类运输还是比较不便,大部分平民,哪怕是身份稍微好点的人家也只能吃咸鱼。咸鱼是为了保存时间长,味道自然不如鲜活的鱼鲜美。活鱼价格昂贵,哪怕贵族也不是能餐餐都吃。
源博雅注意到晴明家有很多侍女,不由发自内心的询问,难道大阴阳师真的这么有钱吗?而且侍女们都很美貌贴心,想必花费也不少,这都比得上贵族生活了。
安倍晴明斟酒笑答:“她们都是我的式神。用人类女子,未来还有名节方面的困扰。”
源博雅忍不住皱眉:“请不要这样说,好像女子是麻烦一般。她们与她们的工作都相当值得尊重。”
晴明订正:“不,是我的名节有困扰,在第三次有侍女声称怀了我孩子,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之后,我就全换成式神了。”
源博雅:“……”
晴明反倒很好奇:“倒是博雅你,难道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源博雅困惑的回答:“好像没有,不过我的侍女也不算多,多数都是曾祖父赠我的,她们对我都很好,还喜欢给我很多好吃的。”
晴明:“……”
明白了,源博雅的侍女都是冲他身为天皇的爷爷去的,所以看博雅仿佛看孙子辈。
两人都不禁感慨了一般女人心思的神秘与复杂,于是又是对饮,之后源博雅兴起又奏了一曲。
……
…………
回忆结束之后,一脸怀念之情的源博雅总结:“之后我就跟晴明成了朋友,经常一起饮酒吃烤鱼。每次去他那里都能蹭到新鲜的鱼,只要我每年梅雨季跟他一起去亭间吹奏就可。”
李清明听完之后,很想告诉博雅大人,您这不是完全被晴明大人给忽悠了吗?分明是你的笛子安抚了那位老人,所以人家才给你送鱼!也就是说,其实是晴明大人蹭你的鱼!
但是又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博雅大人对晴明大人有滤镜,这是他在发现博雅大人哪怕知道晴明大人臂力惊人,依然给他解释一堆理由的时候就发现了。
不过……
……晴明大人原来会吹笛,还是玉笛吗?虽然博雅大人没听到,但是从庭院中人的谈论来看,应该是会吹的,而且说不定还有降妖除魔的作用?
李清明想象了下,觉得太酷了,简直酷到没朋友!
于是他回去之后专门翻箱倒柜寻找一番,意图证实自己的猜测——晴明大人,应该是擅长音律哒!自己这么摇滚,晴明大人真是自己前世的前世,一定也很有节奏感!
结果他找到了一柄玉笛。
这柄玉笛被放在上好楠木盒子内,里面还有一张纸,上面漂亮的文字书写着——
【吾友人源博雅所用之笛】
李清明:“……”
李清明沉默的盖上盒子盖。
——送回到给的人手中,也就是赠玉笛的人其实就是晴明大人!
但,这个操作就很让人困惑不解,既然是你送的,你收好就完事了,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假装投入水中再自己偷偷收起来?
拿回来之后还放在楠木盒子里,还写了纸条,这简直就像——
——没错,就像你见你爱豆之后,对待爱豆摸过的周边的反应!这不再是普通周边,是爱豆摸过的周边,所以我要把它珍藏起来!
李清明脑中复盘一下整个故事,那么说,去掉博雅大人的滤镜,说不定是这样。晴明大人早就是博雅大人的粉丝,所以那天遇见,其实是粉丝对偶像的围追堵截行为,只是被包装了一下好像是在救治病痛老人。救老人恐怕是顺带,既然他已经预测到博雅大人会去,那么他去不去其实完全无所谓,博雅大人只要去了再即兴演出就能解决问题,如果他真能占卜就没有去的必要。
——他去的原因就一个,主要就是为了追爱豆!听爱豆的现场演出!
啊,太贼了!他一定事先打扮的很出挑,所以才能让博雅大人一眼惊艳,进而愿意跟他交谈!
之后博雅大人上钩,愿意跟他做朋友,他再送东西——没送出去之后,就自己偷藏了,又怕博雅大人发现,就假装丢个石块之类到水里,实际将笛子藏袖子里!
李清明想到这里,忍不住停住了一下。
——晴明大人真的是这样吗?
李清明又想到了自己。如果晴明大人真的是他前世的前世,那么……
……会,晴明大人真的可以这样!
哼,没想到被我识破了吧,晴明大人!你其实是博雅大人粉丝!装13也是为了保持b格好继续跟博雅大人做朋友!毕竟跟偶像见面的自己,跟我真实的自己肯定有不小差距。
——你竟然是这样的晴明大人!
李清明愤愤不平了一番,觉得欺骗博雅大人的晴明大人不对。不过代入了下自己,也算可以理解。
算了,让博雅大人自己慢慢发现好了,这样的事外人不太好讲。
就不知道,博雅大人如果发现b格很高的白狐公子,其实在正式见面之前是他粉丝,又会怎样想呢?总不会比麒麟臂的设定更大吃一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