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一名骑士。
身为人类的一生时,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向君主尽忠。
曾经的他,因女神赐予的泪痣有着让女人着迷的魔性之力,之后公主格兰妮迷上了他,用咒术迫使他带着她私奔。作为一个负责又善良的骑士,他无法向同伴跟君主吐露真相,只能逃避追杀,之后娶格兰妮为妻子。
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向君主尽忠,一想到君主面对他的背叛有多么难过,他就心痛无比。
之后,他成为了从者……从者按道理不会记得每一次召唤时所发生的事,但是,他却依然记得,上一次圣杯战之中令他不甘又憎恨的强烈遗憾。
——如同诅咒一般,再一次的,往事重演!君主的未婚妻痴迷于他,为了得到他背叛了君主,导致敌人趁虚而入,之后以卑鄙的手段要挟自己的君主舍弃令咒,就算如此也不曾放过他的主人,将其在他面前杀死!
——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卑鄙无耻!不可原谅!!!他不会忘记此人,不会忘记那个卑鄙的亚瑟王的主人!如他有机会能再度降临,定要卑鄙小人付出代价!!!
原本善良又正直的灵魂因愤怒而燃烧,他已经开始隐约领悟了,领悟到自己或许陷身于一个陷阱。
与地球的意识盖亚签订契约,成为从者的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他本以为成为从者就能再次为主人而战,为主人献上忠义;但实际上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他被利用了!所有的从者都被欺骗了!这是现代魔术师所设置的魔法,那些卑鄙之人共同设立的陷阱!困住像他这样的英灵,利用他们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私欲!
——不可原谅!他要毁掉这一切,毁掉这个圣杯,毁掉这些肮脏之徒!
骑士强烈的憎恨充满了圣杯之中,哪怕倾倒过一次依然难以舒缓,那恐怕是,在圣杯消失,在人类消失之前都无法遏制的恶意。
这样的他——竟然再临于世!
圣杯战又再度开始了吗?他能够向那些恶毒之徒复仇了吗?这一回他的主人,又是毫不在意他是否忠义的背弃之徒吗?
“哈——!”
被黑色所浸染的骑士咆哮一声,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无法行动,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如同丝线一般将他重重叠叠束缚。
“真是意外,阴气的核心竟然是古老的精魂吗?啊,灵基是人类的亡魂啊,难怪会如此浑浊,他人强加的概念与自身意识混到了一起。”
——谁?什么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云淡轻风的看着自己,那是没有喜爱也没有憎恨,不带任何情绪的表情。
只见男人抬手展开折扇横向一扫——自己的头颅,已经落在那扇面之上。
他的身躯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他的头颅被男人收回的手带到男人面前,哪怕是被狂暴情绪所浸染的骑士,一时间也因这变故难以做出反应。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从何而来,到何而去。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的状态。你被他人的意念所影响,扭曲了自身的感情与记忆。我割断了你与供给你魔力与污染的源头,现在,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真正的你是谁。”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我——我……
……我?
混沌之中的记忆稍微复苏,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与美丽的女子初次见面时,怦然心动的自己。
他想起来选择格兰妮公主作为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意志。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哪怕违背君主命令,被曾经的友人追杀,他也未曾后悔过。哪怕人人都说他是鬼迷心窍,说格兰妮用咒术迷惑了自己——那不是什么咒语,是爱情的魔力啊!
他的确后悔未能向君主尽忠,但他从未后悔过爱上自己的妻子。
他回忆起所爱之人回头将花环套在自己头上,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
泪水,从他眼中滑下。
他怎可以因懊悔,而侮辱他曾经深爱之人的付出与爱?
那不是咒术,他们仅仅是爱上了彼此。
黑色的物质从扇子的底面倾斜而下,如同沙漏一般只将那污浊之物过滤,而之前他那强劲有力的躯体也变成污泥回归大地,唯独留下那正在流泪的男子的头颅在扇面之上。
“留有遗憾,想要实现而为此付出代价,并非可耻之事。但是,有的东西不该放在天平之上。”
男人叹息一声,随即又问道,
“要不要考虑为我工作?我正巧需要帮手。在你迷茫徘徊的时候,多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说不定有新的想法。”
骑士明白了,自己之前陷入了不正常的状态,是眼前此人拯救了自己。他的确困惑于自己曾经与盖亚签订的契约,为了弥补遗憾竟然忘记自己最爱之人是否值得,更别提是眼前之人拯救了自己,让他想起重要的事,那么无论未来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此时他都应该向此人报答,献上忠义。
“我的名字是——”
“——迪尔姆德·奥迪那。”
面前之人听了这个名字露出微笑,仿佛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的名字。
迪尔姆德即刻明白了,此人竟然不是魔术师!将他的灵魂与圣杯联系所切断,扰乱可被称作奇迹的大魔法之人,竟然不是魔术师!
“太长了,很绕口,我就叫迪尔好了。我是李清明,你可以叫我晴明。”
——没错,你的契约者是李清明,跟我安倍晴明没有关系哦?
晴明大人理所当然的想。
反正都是一个灵魂,按照身体的名字走应该不妨碍契约达成。
晴明大人这么做也是有其原因的,如果等事情了结,他要回到过去的时代——因为这个契约造成任何误差,导致无法回去怎么办?最佳方案当然是用李清明的身体建立契约,反正李清明等同遥远未来的自己,契约应该是持续有效的状态。
果然如他所料,契约成立了,本来只剩一颗头的迪尔姆德重新凝固成人形,这证明他已经成为自己的式神,因而才能透过他的咒法将周围的灵力合成为实体。
在于晴明大人建立契约之刻,迪尔姆德也获知了晴明大人需要让他知道的知识跟记忆。
——原来如此,晴明大人是来自古代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现在的灵魂也是他本人,身体却是未来的自己,目前是为了搭建灵界系统必须停留在这个时代。
灵界系统目前上线测试时常报错,通过调查,是因天地间阴阳平衡被打破,其中的关键点之一就是圣杯战在冬木市所布下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不仅萃取了地脉的能量,还将极阴之力污染地脉,所以晴明大人才来查看情况。
“抱歉,晴明大人,是我的缘故让圣杯受到污染,才导致阴阳失衡。”
迪尔姆德半跪下来,向现在的主君致歉。
晴明大人对于属下的第一跪并无感觉,在他的时代仆从为上位者下跪是理所当然之事。
“与你无关,不是你也总归是其他人,这个魔法阵的设置本身就是这样。”
晴明大人解释道,
“法术的执行需要三样,强大的能量,固定的法阵,以及极端坚定的意志力。放在现代人的说法里,就是电流,电路板跟软体程序。真正执行法术的人,就跟使用电饭煲焖米饭一样,只要放进去原料一键输入即可。在这个法阵之中,能量来自地脉,法阵是魔术师所设定,而意志——”
迪尔姆德明白了:“就是我们这些英灵?我们本身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法阵的献祭!果然我们都受骗了吗?”
晴明大人否认:“也不算受骗,契约平衡一般是等价的,通过圣杯所达成的契约,多半只有让你们实体化这一项。实体化之后,你们自然有机会去弥补自身遗憾。所以从原理上来说,双方是等价交换。”
只不过,实体化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精神力。不断失败,不断被杀死的过程中,那强大的精神力与感情,正是带动整个魔法阵的重要程序之一。至于最终的胜利者,那个按下电饭煲开关的人所许愿望,与精魂本身的意念没太大关系就是。
解除心中困惑,明白自己不是被骗,而是没有理解这个契约的真正原理之后,迪尔姆德最后的那一丝怨愤消散。没能理解其中关键是他过于愚蠢,他其实有机会实现愿望,只是时机不对,阴差阳错。
至于他之前记忆混乱,也是因为魔法阵的缘故,他的意念被来自人类群体概念的想法所影响,就是说大家都认为是他的妻子用法术控制了他,于是他的记忆也改变成了这样,实际上与现实并非一回事。
“那么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晴明大人,我们要毁坏圣杯,让阴气不再聚集?”
晴明大人道:“不啊,我准备逆转一下设定,将它散发出的阴气反向聚集在圣杯。”
迪尔姆德:“……?”
晴明大人耐心解释:“如果是刚刚设立魔法阵的时候,还可以通过毁坏魔法阵让阴气回归。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圣杯战已经进行过不止一次,大量的阴气被释放在全世界各地的灵脉之中。这些阴气都是因圣杯战反复死亡的英灵的执念,与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无辜灵魂的怨念。”
所谓积少成多,蚁多食象,反复这么几次下来,阴气已经大面积释放在地脉之中。打消炎针没用了,只能放血。反转术法,更改魔法阵再加入一些魔力指令之后,可以将地脉之中的阴气重新聚集回圣杯之内。这样在下次圣杯召唤的时候,会召唤出阴气的具现化,再将其消灭就能将阴气释放回阳界之中。
“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过没关系,等灵界系统上线之后,灵界重新把持阴阳平衡,这种只算小问题,不会对世界造成太大影响。怎么了,迪尔,你有什么想说?”
迪尔姆德忍了忍,最后还是回答:“没有,谨遵您的指示,晴明大人。”
他本以为这次终于遇到了个正直善良,值得一直追随的主君呢!但现在觉得……怎么说……太过让人一言难尽。
所以您就为了自己方便,让下一次圣杯战的人去打地狱难度副本吗?万一失败岂不是世界都要没了?
不,以晴明大人的性格,难道是觉得‘活该,谁让你们魔术师敢这么玩地脉,那就自己去品尝一下这样的后果’此类想法,一定是!
完全正直阵营的迪尔姆德,意识到自己这次跟了一个混沌中立几乎只偏一点善良的主人,感到无比压力。
……不跟着也不行,不紧盯着,不知道主人会不会真把世界玩没了,会这么想绝对不是他错觉!
迪尔姆德突然觉得,对比下来他曾经在圣杯战跟随的那些主人,也不算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