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魔的碰撞震动八方，那一天那灵境之上的魔族陨落当场，敌方部队失败退走，地玄城军队抢回了第八阵地。
战果喜人。
但本来应该振奋的士气却没有振奋起来，甚至还更加颓靡了些。
因为他们只抢回了第八阵地。
“白霄长老果然厉害，连灵境之上的魔族都可以击杀，但没想到还有一只灵境之上的魔族，而且那么卑鄙，趁着长老她战完疲惫的时候偷袭！
可恶！！！”一个士兵咬着牙，表情愤恨。
陈陆看了那边一眼，表情沉默。
“虽然援军来了，但本来应该能抢回两个阵地的，但只抢回了一个，而且第八阵地的作用又没有太大，抢回来的作用不大……”
“这一战我们虽然赢了，但只杀了两百恶魔，有一半都是白霄长老杀的，比较起来我们的伤兵更多啊……”
“这一阵我们赢了，但和没赢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回家，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但如果不在这里多杀两个恶魔，我对不起昨天舍身救我一命的队长……
队长，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陈陆沉默，手指微微抬起对向那个士兵，这个时候脑海中响起教官的声音。
“我们是投资人，记住，我们也只是投资人而已。”
他的动作一顿。
“陈陆，恭喜你今天踏上投资人的道路，但我要再告诫你一次，我们是投资人，记住，我们也只是投资人而已。
我们不是穿越者，我们只是过客，有些穿越者可以做的事情，你可以让穿越者去做，但我们不能去做。
我不是让你冷漠，不是不让你接触异世界人，但你背后的是公司，给你的不止是权利，还有责任，你做的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就算再小，也会在那个世界产生违和的感觉。
我有一个学生，他做投资人的时候看过一场敌国的屠城，当时的穿越者并没有实力，他心软亲自出手，救下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他将那个小女孩放到另外一个城市，希望她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他以为自己是对的，但不知道多少年后敌国发现了小女孩，他们不知道小女孩是怎么逃出来的，就是这样的’违和’让敌国觊觎那未知的原因和力量，导致了那另一座城市也遭到了屠戮。
因为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但却没有想过这合不合理。
而世界可以正常运转，都是因为’合理’这两个字，一旦不合理，必定会被查究。
过去引发的那一场大战也是这样，最终的结果我也说了，造成了大量损失，大量死亡，不止是公司和投资人，就连其他公司职员，甚至他们的亲友也受到了牵连。
那是一场雪崩，但那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突然发生了，日积月累，哪怕你做的事情只有一片雪花的分量，你也不是清白的。”
没有一片雪花是清白的……陈陆沉默许久，表情黯淡，最终手指还是有点无力的放下了。
“这次恶魔进攻的势头真猛啊。”陈陆对面，赵都半笑半叹气的这么说道。
陈陆抬头，桌对面的赵都表情轻松的打着哈哈，但盖不住他身上的伤势，他额头上绑着绷带，原本梳得很好的发型披散乱开，有些华丽的衣袍现在也已经破破烂烂的，染上一道道血污。
那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恶魔的血，证明着这位入门时间比圣女要更长，甚至某些方面要比圣女更加尊贵的火阳门人也和恶魔浴血奋战过了。
明明单单是火阳宫的身份，就让他比其他人要高贵太多。
为其他人流血，这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抱歉赵都大人，我没有帮上什么忙。”陈陆沉默片刻，说道。
“不要说什么大人了，我们不是朋友么，不是兄弟么，你再这样叫就显得客套了啊。”赵都摆摆手，不满意的说道。
是么？我叫的其实还挺真情实意的。
赵都手摆到嘴边，想要做轻咳的姿势，但似乎扯到伤口了就顿了一下，改为敲了敲桌子。
“帮不上忙，那就帮不上忙吧，有些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的，不要在意。”
他以为陈陆在为自己修为不够，帮不上什么忙的事情而觉得内疚。
“相反我们才应该对你说抱歉啊，毕竟想让你体验战场的氛围，没想到体验过头了来着。
现在看来，我们的历练也完不成了。”
“……既然明知道完不成历练，你不打算就这样离开么？”陈陆沉默许久，再次出声。
明明一开始只是打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有说有笑着来的。
陈陆看着赵都，也不知道问的是赵都，还是他自己。
“确实，如果是火阳宫知道这种情况的话，大概不会犹豫什么的让我们撤退了吧，我们享受着给予的资源，所以对上面的命令我们也不好反驳什么。
不过没说的事情，我们就不应该自把自为的认为必须遵守对不对？反正都下派我们过来了，那我们就必须有一定程度随机应变的权利的嘛。”
陈陆愣了一下。
“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就认认真真的做，没有的事情，我们在不违反原则下，自己决定要怎么做怎么做，该怎么做怎么做，无愧于心，这样才比较好吧。”
无愧于心……陈陆的手颤了一下。
“……不过这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啊，这些话可别乱说给其他师弟师妹听啊，我怕传到师傅那里，他打我。”赵都慷慨陈词，但话风忽然一转，表情有些讪讪的补充道。
看他这个样子，陈陆有点忍俊不禁。
“……明明是个比师妹压过一头的师兄？”
“就因为是个被师妹压过一头的师兄才更怕啊。”
陈陆这话被人拉出去打一顿也不为过，但赵都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没有一点高姿态应该会有的尴尬和不适，或者厌恶。
甚至还有些喜欢这个称号的样子。
“好了，作为被师妹压过一头的师兄，我要去师弟师妹们商量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朋友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迟点回来！”
他摆了摆手，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陈陆沉默片刻，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笑低语。
“……谢谢，朋友。”
陈陆没想到自己有被教育的一天，但他却没有觉得烦乱。
“因为不合理，就会被查究……也就是说，如果合理的话，我可以在不暴露原则的前提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么？
毕竟我是被下派过来的，那么随机应变的权利，我也是有的啊。”
他坐在那里一阵，忽然起身，朝一处帐篷走去。
那不是将领们议论军情的帐篷，而是另外一个，回收士兵们遗体的地方。
想去再看看死者一眼，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一具具遗体被整齐排列在这里，陈陆在他们旁边一个个的经过，每经过一具遗体，他的手指就会运转些微灵力，点在他们额心上面。
有一种法术叫搜魂术，是读取记忆的法术。
这是万界穿越公司严令禁止的法术。
虽然可以快速了解情报，方便快捷，但同样会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这是严令禁止最大的原因。
虽然以陈陆的修为，对低太多层次的灵魂可以做到不伤害的读取记忆，不过他现在做的也不是搜魂术，只是读取残魂死亡前的一些意念而已。
就算不去搜魂，单单是看别人的眼睛，大概有30%的几率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陈陆现在做的也只不过是稍微更进一步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会留下痕迹的显眼事情。
只不过是类似于医院抽血，然后知道你祖宗十八代遗传信息的那种程度而已。
走到最后，手指从那遗体上收起，并顺手帮其将睁着的眼睛闭上。
将一道道记忆碎片梳理完毕，陈陆已经对这场战争的情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会败成这样，果然有些蹊跷啊。”陈陆喃喃，仔细回顾一遍战争经过，他确实找到不少疑点。
这些疑点有的不难找，但在紧迫不能松懈的战争环境里面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而有的虽然本身就很那难发现，但根据在战场上，因为那些原因切身体会并或直接或间接导致死亡的士兵体验，陈陆感受起来就尤为明显。
他眼睛闭合，脑海中开始高速计算。
不夸张的说，到他这个修为，只要他想，脑内运算可以不亚于一台高端计算机。
而且他也不止是可以计算，为了更加有效的辅助穿越者，可以设计剧情走向，他也选修过军事题材专业。
理论知识的话，他还是一抓一大把的。
许久，他睁开了眼睛。
“谢谢，我会活用这些情报的。”他看着这些遗体，轻声喃喃着，行了一个军礼。
同时，他脸上用法术打的换脸码开始变化，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就成了这里某具遗体的样子。
他的身形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军营的某处，某个酒鬼的面前。
这个酒鬼是某个亡故士兵的至交好友，根据记忆，在上战场之前，士兵过来这里和他见过最后一面。
喝醉看到亡故战友，这是经典桥段了吧？
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