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两天之后,孙蕊恢复了许多,已经基本可以保证行动自如了。
她决定在这座城中走一走、看一看。
矮子有点倒霉,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孙蕊探望过之后,见矮子没有性命之忧,便松了一口气。
至于雷华……
谁管他死不死?
孙氏战部是孙家的私军,是孙叶的私人财产,死了一个人,就像是损失了一笔钱,虽然肉痛,不过和战部还剩下的五十多个人对比,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至于秀秀……
倒是为那些用以迷惑孙蕊的人落过数日眼泪,初时,孙蕊还觉得有些尊敬,但时间久了,便又感觉有些虚伪。
这次孙蕊决定在朝阳城随便走走,正巧阮秀秀由于自责与内疚,卸任了执政的权力,加上孙蕊的身份有些敏感,对朝阳城的情况也不了解,唯恐孙蕊和朝阳城发生冲突,于是阮秀秀便陪同孙蕊一起看看朝阳城内的景象。
于是孙蕊趁着同行的机会,朝阮秀秀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因为那些人的死而感到悲伤?如果是按你所说,他们不过都是战部的人,他们加入了战部,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确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且是大齐七星派来朝阳城上任的城守,用他们的命,换我死,不是很划算吗?”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
“如果我没有落入你们的陷阱,以你们的战部素质想要对付我,无疑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会死更多的人,而你的举止,不是以最小的代价,避免了最大的牺牲吗?”
她试图理解阮秀秀的念头,但这理解的过程却给她带来了更大的疑惑,
她的这番话如果放在大齐七星,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毕竟一支战部的价值何其珍贵,每一个战部中的成员都是无价之宝,和普通人对比,普通人有什么价值可言?
所以如果是大齐七星,或许同样会采用这样的战术,不过使用的诱饵,大概是普通人,
阮秀秀这方势力是和大齐七星完全不一样的,区别就在阮秀秀使用的“诱饵”是珍贵的战部成员——
珍不珍贵的不好说,毕竟那些人的修为也不怎么样,但价值上确实比普通人要高,
而阮秀秀这一方也确实达成了目的,完成了战术目标——即便最后因为情报问题而导致结果出现了偏差,但那也是因为情报的失误,
阮秀秀这又是引咎辞职,又是自责哭泣,莫非是做戏给人看?
若是如此,孙蕊便有些看不起了。
“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用代价去衡量的,一旦人的生命可以用代价衡量,就代表人本身被贴上了标签,这次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战果,下次可以用相对小的代价换相对大的战果……”
阮秀秀的语气有些沉重:
“一点一点的突破底线,最后就会把人看成一件件物品,到了那时,你就不再是人了,你会变成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披着人皮的……恶魔?”
孙蕊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与童姥的交易,与蛊雕尊者的交易……
用死囚换取强者的友谊,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都觉得像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甚至如果把这件事拿出去,大齐七星也能得万民赞誉,人人赞叹。
但在阮秀秀的眼中,这却是恶魔行径吗?
“是呀,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是战部的士兵,或者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是人呀,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呀。”
阮秀秀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都是极力反对用诱饵作为牺牲的棋子迷惑你的注意,因为没有人有权力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战争不也是让别人去送死吗?”
孙蕊有些不满的反驳道。
“不一样的。”
阮秀秀笑了笑,又说道:
“是我一力主张使用诱饵战术,并在战部中获得了几位自愿做诱饵的士兵的支持……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牺牲。”
“我看不见得,你觉得的无意义的牺牲,只是建立在我并非‘十恶不赦’的基础上。”
孙蕊反唇相讥。
二人话不投机,便不再往下聊,走出了那间简陋的屋子。
这里似乎是阮秀秀的住所,孙蕊往后打量了一眼,心里不由默默地有些感慨。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在她看来,这个阮秀秀的理念或许在执政方面是正确的,但在战部战术上,却有些稚嫩。
不过不论这个“萌芽”势力曾经的执政者是虚伪还是圣母,至少她还算清廉,如果不是做戏的话。
这一栋两层的小排楼,看上去还算崭新,家具的摆设之类也算温馨,但整体也不过是最基础的配置罢了,配不上她这“曾经的朝阳城执政者”的身份。
二人走出了房子,便看到无数的视线朝着这边望来。
有好奇,有打量,却是少了之前的那种敌意。
这时,孙蕊才恍然大悟,自己和阮秀秀进城时,那些投来的怨毒目光……原来是向着自己的。
这令孙蕊不由有些尴尬。
“阮会长!”
一个体型像瘦麻杆似的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堆着笑脸朝孙蕊打了个招呼:
“阮会长,俺们已经把土地都派发下去了,每家每户的土地也已经登记落实,俺家老黑头这辈子做梦都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回终于实现了,特地让我来谢你勒!”
“……这个,还是要说明一下,土地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所在的集体的,他只是拥有了收益权、使用权和经营权……”
软秀秀轻咳了一声,说道。
“这……俺也听不明白,俺也没读过书……反正比那些个扒皮强!”
那瘦麻杆似的女人挠了挠头,乐呵呵地走了。
“派发土地?收益权、使用权、经营权?”
孙蕊好奇地问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朝阳城把所有的田地都收归己有,然后按土地的肥沃与贫瘠、距离村庄的远与近、是水田还是旱田、交通和水利等多方面考量,按照每一户的人数分配。”
阮秀秀解释道。
“还不如直接把土地分配到每个人头上,这么做和那些修士地主有什么区别?”
孙蕊鄙夷地下了结论。
“确实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果把土地分配到每个人头上,大部分的人是守不住手中的田地的。”
阮秀秀叹了口气:
“还有很多问题……这些是云老师留下来的书里说的,一开始我们都不信,我们相信只要靠努力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失败了,事实证明,我们的能力终归还是有限的……
“至少田地为朝阳城所有,朝阳城会比那些修士地主要善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