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思考了片刻,觉得任夫人是可信之人,还是将任灵儿如何将叶湛认成了子骞之事大致说了一遍,以及那些神奇的巧合。
末了,离倾笃定:“所以,我现在怀疑我徒弟叶湛,很有可能便是容景。”
闻言,任夫人一惊。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
在她记忆里,容景的模样,一直停留在那个软糯糯像个面粉团子的阶段。那时候他总是往自己怀里钻,甜丝丝地叫她姑妈。
容景七岁之后,因为重云仙宗的那场火灾毁容后,他便一直以鬼面面具覆面,三十年过去了,任夫人也快忘记他的模样。
现在有人告诉她,那个重云仙宗的侄儿其实是假的,眼前这个俊美淡漠的少年,才是她真的侄儿,一时半刻她也无法接受。
离倾知道此时对任夫人的冲击多大,未再做声,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消化。
房中点着的熏香,飘散出袅袅香气,像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离倾等得都快昏昏欲睡之时,任夫人才站起来,走到了叶湛面前,复杂地望着面前的青年,说起来这眉眼确实与堂嫂有几分相似。
她记得第一次见堂嫂之时,就被她的长相所惊艳,尤其是那双凤眼,时而顾盼生辉,时而俠气凛然,让人难以忘怀。
而叶湛也恰好长了一双恰似的凤眼。
许久,任夫人才长长吁出口气,她已经快要相信了,但依然在试图说服自己:“仙君,可是叶少侠的年纪,看起来也太过年轻了,景儿今年应该三十有六了,而且灵儿不也否定了他的身份了吗。”
离倾点头,目光也凝聚在叶湛身上,流露出几分困惑。
“我知道,这也是我的疑惑所在,虽然没搞懂因由,但是我觉得只要揭露了真相,一切疑惑就会迎刃而解,所以,我准备去重云仙宗探上一探那个容景的身份,只要搞清楚了,不仅能确定我徒儿的真实身份,我们也能让真容景来唤醒任灵儿。”
任夫人对着离倾盈盈一拜。
“那有劳仙君了。”
“夫人客气了,任灵儿和叶湛如今都是我的徒弟,这是我作为师父应该做的。”离倾顿了下,又说,“我徒弟可能是容景之事,避免节外生枝,还望夫人保密。”
任夫人不傻。
自然知道如果叶湛真的是她那侄儿容景,那能害了他,让他六年时间流落在外,并且瞒天过海在重云仙宗安插了一个假容景之人,定然和重云仙宗之人脱不了关系。
首当其冲最可疑之人,便是如今代理重云仙宗事务的容轩。
想到一向温润和气的容轩,会陷害自己的长兄,任夫人身上就觉得浑身发寒。
“放心,仙君,不论叶少侠到底是不是我侄儿,我都不会透露半分出去,以保证他的安全。”说罢,任夫人想着天色已晚,就留宿两人在兰心小院住下了。
叶湛对任夫人抱拳:“有劳夫人了。”
任夫人慈爱地望着叶湛,低声道:“叶少侠,我其实早就不是什么任夫人了,我本名叫容莲,如果少侠你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莲姨。”
叶湛迟疑:“这……恐怕不妥,一切只是我师尊的猜测而已,我并不一定是容宗主。”
“没什么不妥。”任夫人笑着说,“哪怕我与少侠没什么关系,但我见到少侠总有种亲切的感觉,况且以我的年纪,少侠叫我一声莲姨也合情合理。”
叶湛:“……”
见叶湛迟迟没表示,离倾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叶湛的头一下:“哎呀,傻子,任夫人都不介意,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快叫啊。”
叶湛抿了下唇,低声喊道:“莲姨。”
“诶。”
任夫人轻笑应着,眼角却莫名地溢出泪花,轻声道:“好孩子。”
任夫人虽然不是修道之人,却是调香高手,哪怕任灵儿也和她学了一些,但是同任夫人相比,手艺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晚,用上了任夫人亲手调制的的安神香,心情舒爽的离倾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还做起了美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她师父苍空老人带她下山,给她买冰糖葫芦的场景,她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被苍空老人牵着,走过长长的街道。
路旁楼上的姑娘,捂着嘴,朝师父扔来香帕和新鲜的花。
师父抬头,那姑娘便咯咯笑着,大胆地问师父:“仙君,我看你女儿还缺个后娘,你看我怎么样。”
于是师父就抱起她,觑着二楼的姑娘,笑着问离倾:“乖女儿,你看那姐姐给你当娘如何。”
离倾也很配合地搂住师父的脖子,看了姑娘一会儿,一本正经的摇头,配合道:“不行,姐姐还没爹爹好看。”
姑娘气得脸色煞白,于是师父抱着她,朗笑着而去。
躺在床上的离倾,嘴角微微勾起,她知道接下来,师父还会带着她去偷果子……
就在这时,屋外风雪大作,冷风嚎厉,吹落了积在树梢的雪,雪团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像是某种动物踩在雪地的声响。
好梦正酣,离倾却依然被惊醒,蓦然睁开了眼。
眼里精光深沉地朝着门扉处看去。
纸糊窗上,果然映照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离倾又想到了十多年前,被狐妖偷袭那晚,便是这样——
她半夜醒来,那狐妖就站在门外,而她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离倾眸里杀意毕现。
她先动了动手脚,发现行动如常,并没有被控制,骤然松了口气,然后悄无声息地掠到门口,幻出剑,猛地拉开门,一剑刺了出去。
门外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身子后仰躲过了,但离倾另一只手,已经又祭出另一柄寒冰剑,朝着他咽喉而去。
“师尊!是我!”
叶湛赶紧出声。
离倾反应过来时,那剑离叶湛的咽喉已经寸许之距,再往前一些,叶湛喉咙上就要多出来一个血窟窿。
离倾惊出一身冷汗,忙收回剑。
“你大半夜不睡,站在门外,是想吓死人,还是想死。”离倾语带了几分抱怨和惊惧。
叶湛立刻明白了,心疼地看着离倾,很想抱抱她,但是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去了。
他柔声问:“师尊可是又想起那狐妖了?”
“是啊,好梦被扰,我已经多少年没梦见过我师父了……”离倾咬牙,“我总有一日要逮着她,将她抽筋拔骨才能消我心头只恨。”
说着,离倾挥手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灯火亮起的一瞬,离倾看清叶湛,顿时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