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倾快步走出漆黑的巷落,面前是条河,河边的路极窄,仅供一人独行而过。
往前数米处,才有一座陈旧的石拱桥,通往河岸的另外一边,河岸对面,传来隐隐的人声,听起来甚是喜庆,想必那许员外的府邸就在河对岸了。
离倾拾阶而上,一艘小船正缓缓穿行而过,船桨搅碎水面盈着的一汪月色,破水的声音,衬托得此刻远离尘嚣一隅,寂静非常。
快步走到石桥最高处时,只听咻咻几声,一朵一朵的烟火,从对岸幢幢低矮房屋之后,升起,在青蓝色天上一朵接着一朵地溅洒开,绚烂异常,将漆黑的天映照得透亮。
第二轮烟火秀开始了。
漫天的烟火,将离倾的眸子映得亦是斑斓璀璨,像是世间难寻的琉璃珠。
“啧,这许员外倒是财大气粗。”离倾感慨!
烟火价格不菲,甚至比一些灵气充沛的修行宝贝还要价高,尤其是如今放的烟花姹紫嫣红,颜色极美,像是夜空中乍现的缤纷星辰,此烟火称为“璃星”,更不是凡品。
离倾所在之地,极静,能听到桥底传来的孤蛙啼叫声,而那片房屋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挤挤攘攘的人群,不绝于耳的惊叹。
叶湛见离倾手抚着桥廊,望着天上烟火,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察觉到叶湛靠近的气息,离倾身体微僵,她是想起了放才在小吃摊里,叶湛以手接过她嘴里污秽的场景。
她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盯着天上变幻的烟火星辰,却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侧面脸颊,被叶湛的眼神盯得滚烫异常,五感似乎都被他的目光所牵扯。
终是受不了那灼热的视线,离倾故作淡定地看向叶湛,“看我做什么?烟花不好看吗?”
不如师尊好看。
纵然是给叶湛一百个胆子,眼下他也是不敢说的。
他是那么懦弱,怯怕,未来的不可知。
叶湛依旧没移开视线,四野很黑,只天上的烟火,给此寂静,增添数许光影。
借着幽暗,叶湛肆无忌惮地看着离倾,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勇气。
离倾被叶湛盯着浑身不自主时,叶湛终于移开视线。
他望向天上绽放开的一簇蓝紫色烟火,抿唇笑了起来,“师尊,你若喜欢这些烟火,今年除夕,我们回五蕴灵山,我也买好多烟火,放给你看。”
紧绷身体松懈几分,离倾亦抬头,盯着天上,嗓音稍显淡漠地说:“我不喜欢烟火。”
“哦,那我还能为师尊做些什么?”叶湛面露失落。
“你不需为我做什么,做你想做之事便可。”
想做之事?
叶湛苦笑。
那便是做不得。
未曾察觉叶湛骤然低落的情绪,离倾想起门中之事,嘴角不自觉露出点笑来。
“再说,掌门师兄抠门得很,你在五蕴灵山数年,何时的庆典,曾见他放过烟火庆祝,你如果这么做了,他定要以五蕴灵山的律条训责你,不准骄奢淫逸,并让你去退货的。”
这话不是离倾夸大,陆奉觉有多抠门,哦不,节俭,叶湛也是见识过一二的。
曾经门中就有一爱美的弟子,买了件绣金线,却毫无灵气,只有好看的大氅,被陆奉觉发现,还气急败坏苦口婆心训斥了这弟子一番,还同他算账买大氅的钱可以买多少灵材,又可让修为增长几多……
叶湛也笑了,“陆掌门虽然节俭,但每年节庆之日,会让慎语堂给派中弟子加上几道菜,不时还会派发弟子一些修行灵材,算算也不少银子。”
离倾点头赞同,虽然时常揶揄师兄,但离倾知道他是个一心为门派,为派中弟子的好人。
“是啊,所以师兄这种太过务实,不懂浪漫的人,至今还是孤家寡人啊,你如若有一日有喜欢的女子了,切记不可这样。”
离倾虽无恋爱的经验,但话本子听了不少,自然懂得一般女子喜欢什么。
比如,水中的月亮。
比如,天上的烟火。
闻言,叶湛看向离倾,忍了许久之言,终于在这个静谧月夜,忍不住问出口:“师尊就如此想让我娶妻吗?”
离倾一怔,片刻后又自若地说:“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当然你若有了娶妻的念头,待到你新婚那日,为师定然会送你一份大礼。”
离倾看向叶湛,烟火又燃起一朵,照亮了这座桥,也照亮了眼前人。
她清晰看到了叶湛漆黑的眼里,藏着的隐痛,不甘,与忍耐。
如此复杂的情绪,让离倾说不下去了。
她还想看清楚叶湛眼中神色,而叶湛已经转身,朝着桥对面而去。
“师尊,不是想看那卜清先生的表演吗,我们快些去吧,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蹙眉看着叶湛的背影片刻,离倾才提步跟上。
下了桥,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外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街上挂满了红灯笼,街上是摩肩接踵的人群,靡靡浮生态,在这小镇展露无疑。
在人群里,离倾一眼看到了那座气派的府邸,门楣上悬着金楠木的匾额,上方用金漆写着“许府”二字。
与周围低矮泛灰的矮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许府门下,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重点男人,在一轮烟花停歇之时,朗声对围观的百姓道:“我家老太爷百岁寿辰,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接下来还有许多活动,大家玩得尽兴。”
掌声雷动里,有人大喊:“卜清先生什么时候开始表演啊,我都等不及了。”
紧接着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这些百姓,怕大多也是为了卜清先生而来。
“别急哈哈哈,卜清先生现在还在同我家老太爷说话,一会儿就来,想看卜清先生的,往前方走,我们已经搭好幕台了。”那管家爽朗说道。
人群开始缓缓朝着管家指的方向而行。
一个汉子想占个好位置,走得急,重重撞下离倾。
纵然离倾修为再深泽,但不用术法之时,也是一介弱女子,被撞得身子一歪,眼见要摔倒了,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扶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肢。
虽然不看身后之人,仅凭气息,离倾也知道扶着她的人,是叶湛。
隔着一层衣服,她也觉得他滚烫的手掌,扶着之处,窜起了一股密密灼热的电流,像是有无数蚂蚁覆在那处,啃咬着她。
叶湛看着那撞了人头也不回往前的男人,蹙眉,眼中闪过阴霾,还未察觉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离倾已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胸膛,沉声说:“放手。”
叶湛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了手,“师尊,你没事吧。”
离倾不看叶湛,蹙紧了眉,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奇怪。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