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倾的声音很轻很柔,唇边还挽起点笑意,容影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才是不折不扣的魔头吧。
容影求救一般看向叶湛,谁知叶湛看也不看他,目光半分不错地看着他那个便宜师父,魔怔一般地应了声好。
容影:“……”
叶湛这绝壁是**裸的报复!
离倾似乎对叶湛的回答,非常满意,笑容愈发灿烂,她转眸看向容影,“其实也不是非用那个法子,如若你将信给我,我自然不会那么对你。”
容影咬牙,骂道:“哼,要杀要剐随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怕你啊。”
一场折腾下来,晌午已过,日头照得人浑身酥软,犯困。
离倾看了眼,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容影,将剩下事交给了叶湛,就进屋午睡去了。
容影狠瞪着离倾,分明身上气力耗尽,体内魔息也有些混乱,还逞强挑衅道:“哼,这就是你说的最残忍的法子!简直就是给老子挠痒痒。”
离倾行至屋檐下,回头。
半边身子被光所照,半边身子沉浸在阴影中,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艳之感。
她微微勾了下唇,对叶湛道:“既然这样,乖徒儿,那你好好招待一下你这个兄弟吧,让他看看是不是挠痒痒。”
容影:“……”
目送着离倾回屋,叶湛才收回视线,径直走到了容影面前。
容影还记得离倾的话,心有余悸,骂道:“叶湛,你如若敢对我动手,我就告诉你那恶毒师父,其实那封信放在你这里。”
这是要拉着他共沉沦的架势。
叶湛眉心一跳,旋即摇了摇头,无所谓道:“那你的信不也暴露了,倘若你觉得任灵儿的信,给我师尊看了也无甚紧要,你就告诉她,不过就是浪费我一番好意罢了,我不介意的。”
叶湛太了解离倾了,昨夜便看出她对任灵儿的信抱有极大的兴趣,也知道容影怕是不愿意的。
特意让容影将信笺交付给他保管。
起初容影不肯,口口声声说着不相信叶湛,觉得叶湛定然也是觊觎那封信。
“这封信是我带给你的,倘若我感兴趣,早就看了,还需要偷偷摸摸,使心眼?”
叶湛懒得费口舌,扔下这句话,也回房睡觉去了。
凌晨时分,却被偷偷摸摸潜进他房里的容影叫醒,将那封重新封好的信交给了他,还自我找开脱说,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诸如此类的话。
确实如容影所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地。
那封信,此刻正大大方方地叶湛放在乾坤袋中。
烈日炎炎,烧灼着高耸如云的山巅。
容影目光比这烈日还毒辣上几分,瞪视着叶湛,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和你师尊,都不是好人。”
然后往地上一躺,眼一闭,咬牙道:“你来吧,别他妈废话了,老子才不怕你们。”
叶湛没有动手,垂眸看着容影,黑色涌动的魔气,贴在地上,仿佛真是自己的影子。
他低声道:“根本没什么最残酷的驱魔法子,那是我师尊骗你的,她根本也不想折腾你。”
容影倏然睁眼,仰看着叶湛。
“我师尊很好,哪怕这些日子,在你身上用过的各种方法,都是她挑选过对你伤害最小的,方才师尊之所以停下来,也是觉得再实践下去,对你怕是不好,才放过你的。”
叶湛看得通透。
容影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给你那恶毒的师尊洗白?”
“随你怎样想。”
叶湛平静的脸色,倏然一变,冷道:“还有,我的事,你最好少掺和,我不是容景,惹急了,我对你也不会多仁慈的。”
说完,叶湛转身走了,留下容影一人。
容影微眯着眼盯着晃得睁不开眼的烈日,静静在院中躺了许久,知道最后一句话,叶湛是在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在离倾面前胡说八道,揭露他那些见不得的心思。
他不屑地嘁了声,坐起来。
谁他妈想管他那点破事啊,叶湛这种胆小懦弱的,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信给了叶湛保管,那枚桃花还在身上。
他伸进心口的位置,从衣襟中摸出来,放在手心中,细细端详了许久。
眼中缓缓涌起些许笑容,融化了惯有的阴郁。
那封信中,任灵儿虽然没给他任何承诺,只是剖析了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字里行间里也有些疏离与客套,不似从前那般热情,全心托付信任。
但是这片小小的桃花,又让他涌起了希望。
当初,在重云仙宗的桃花坞。
因为重重因由,他不敢给任灵儿任何承诺,但是,他们曾在灼灼盛放的桃花之下海誓山盟,许下此生。
彼时,他便问过任灵儿。
“如若有一日,你发现我与你所想有所不同,你要如何。”
任灵儿想了许久,随后摘下了一朵桃花,呈到他眼前,浅笑道:“我或许会生气,也会许久不理子骞哥哥,但是只要你摘一朵桃花给我,我便不与你生气了。”
如今,任灵儿在信中夹上了一朵桃花给他。
其实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看到桃花,心中总归是温柔了。
他想,或许灵儿不那么讨厌他,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他不怕没有承诺,只要任灵儿不怕他,不厌恶他,他便觉得活在在浑浊人间,还不算太坏,还有些盼头。
想到任灵儿,容影鸡血打满。
离倾休息了片刻,再回来之时,发现那个桀骜不驯的魔物,又精神百倍,甚至比不久前还要配合上许多,笑了下,果然所谓的情情爱爱让人变得蠢钝。
其实,会答应让容影入地府。
离倾还是有私心的。
她想证明,其实天道可改,哪怕是魔族后裔,也能如六道中其他种族一般,能正常生,正常的死,死后亦能有入轮回的资格。
纸终究保不住火,叶湛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她奢望有朝一日,她徒弟身份暴露那日,他也能坦然活在这世间,不会被世人唾弃,排斥,能活在光之下,不要重蹈容影的覆辙……
既然魔不能入地府,也是天道所定的一环。
如若能打破这一环,是不是就说明天道可改。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尝试了许多方法,皆以失败告终,让她开始怀疑——
天道是否真的不能扭转,改变。
魔就是魔。
永远不能被世人接受,永远上不得台面,永远不被天道,不被六道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