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但长安的天气,依然很冷,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小雪。
太子宫甲观的殿堂前还残留着些雪花。
刘彻带着刚刚来到长安不久的胞弟刘阏沿着殿堂前行,兄弟俩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不过三五个月没见,刘阏就已然成熟了许多,举止也有了些大王的模样。
他甚至还学会了怎么拐弯抹角的在刘彻面前探听长安宫廷的变化。
刘彻看着,心里也有些高兴。
没点手腕跟能力,是镇不住三越的外藩的!
特别是南越国主赵佗那只老狐狸已经活了差不多**十岁,可谓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从秦末战乱活到如今的地方割据势力首领。
赵佗这人,典型的见缝插针,只要能找到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伸出脑袋咬一口。
是以,坐镇广陵的汉家诸侯,必须要有一定的手腕和心机。
不然,肯定会被那只老狐狸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了!
“皇兄……”刘阏低着头,忽然道:“昨日,寡人与常山王觐见东宫太后时,常山王似乎提了一句‘邯郸城高墙厚,国土广袤……’……”
刘阏一边说,一边不时的抬头看了看刘彻,观察刘彻的反应。
赵王刘遂被召来长安,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闻。
盯着赵国的人也有不少。
刘彻闻言,却是嘿嘿一笑。
他自然听得出来,刘阏是对赵国动心了!
说句实话,倘若刘彻现在是刘阏的位置和处境,恐怕也会对赵国更加动心。
毕竟,吴地虽富,但毕竟是南方!
一俊遮百丑!
赵国再怎么不如吴地,但终究靠近长安,地处中原腹心,而且荆舒是惩,夷狄是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只是……
刘非那个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呢?
刘彻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刘非是个什么算盘了!
感情这货看上了赵国了啊!
想拿赵国来与刘彻做个交易。
让他去赵国,然后换刘阏顺利转封广陵!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平心而论,假如这个交换成功,那么,无论刘彻刘阏刘非都是胜利者!
刘阏转为江都王,封国面积扩大,财富增加,而刘彻可以完整的获得整个刘濞遗留下来的造船工业和作坊,同时还可以进一步的发展成为未来的大航海基地。
至于刘非,成为赵王,恐怕他做梦都会笑醒,赵国地处长城脚下,与匈奴接壤,未来十几年,大的战争,不会发生,但小打小闹却是难免,对刘非来说,这恐怕是他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最佳舞台了!
只是……
哪有这么容易!
刘彻现在有十一个兄弟。
除了刚刚会走路说话的小猪外,就只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刘越没被分封出去。
其他八个兄弟,都是藩王。
这些兄弟里,除了长沙王刘发是个倒霉孩子,素来在宫中没有什么根基外。
其他七个,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说别人,刘荣这个家伙,就很难应付了!
毕竟,诸皇子中,刘荣最长,太子捞不到也就算了!
总不能封国都捞不到一个好的吧?
当初,刘肥的例子可就摆在哪里!
满足了刘阏、刘非,刘荣的希望,刘彻就不能不考虑了!
偏偏,刘荣这个家伙狮子大开口,居然话里话外的跟刘彻暗示,他想去彭城为王,理由是靠近丰沛,可以长拜高祖庙!
另外,刘余、刘胜、刘彭祖、刘端,这些兄弟,也有着各自的追求。
在这场分赃大会中,刘彻就算是吐血,也很难将这些家伙都满足了。
可偏偏,皇帝老爹借口养病,让刘彻监国,然后,顺手一道旨意,将诸王封地改封的权力交到了刘彻手里。
这才是刘彻如今头疼的源泉。
八个兄弟,人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个太子兄长。
就是刘荣都对他低头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彻现在别说表态了,连暗示都不敢给人!
不然的话,东宫、后妃、皇帝老爹,哪一个跳脚掀桌子,刘彻都要乖乖的立刻请罪!
也就是在刘阏面前,刘彻能多说两句话,稍微的给他些暗示和提醒。
“常山王真是如此说的?”刘彻笑着看向刘阏,道:“孤倒是觉得,皇弟你不太适合!”
这话确实没错,作为兄弟中与刘彻关系最近的刘阏,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兄弟跳进赵国这个大坑。
在整个汉室的历史上,赵王,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
历任赵王,就没有一个善终的!
前面几个倒霉蛋还可以说是吕后在位,环境使然。
但,刘遂之后,刘彭祖家里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足以说明,邯郸那地方,风水有问题,与刘氏八字不合!
反正,在汉室当诸侯王,临江、燕国、赵国,这三个封号,能不要,最好不要,敬而远之就可以了。
刘彻觉得,或许把刘荣送进邯郸城里当赵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事情,他说也不算数!
他现在的角色,大抵就相当于一个被皇帝老爹提着线摆在门面上的木偶,所谓的‘监国太子’的身份,其实与后世的政协有异曲同工之秒。
在大事上面,他只有鼓掌的权力。
要不是这次诸王回京,皇帝老爹怕麻烦,不想去沾这趟浑水,刘彻这会,也就是个摆设。
既然如此,刘彻也明白,他现在的角色,只是一个将诸王的意向和意图,传递给皇帝老爹的话筒。
至于,兄弟们最后会怎么分封,变成什么身份。
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他最多最多就是在旁边敲敲边鼓,给某几个人说些好话或者赛点私货。
刘阏闻言,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兄长想把他运作去广陵为王,刘阏自然是很清楚的。
但他在河间已经习惯了赵地的生活和风俗,而且,赵地的女子也比较温婉,合他性子。
说实话,刘阏并不想去广陵。
哪里离长安太远,很容易被人遗忘。
而刘家子孙,一旦远离长安这个舞台中心,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矣。
刘阏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一直确保自己在太子兄长面前一直如此的受到厚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