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烟突然睡不着。
盯着黑漆漆的幔帐顶,脑海里想的却是赢绍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有她的把柄,但他没用,太不符合常理。
星烟想不明白,翻了个身还是想不明白,以他的脾气,他应该将那荷包拍在她脸上,问,“告诉朕,这是什么!”
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但他没问她,还将东西扔了,扔哪不好,出来就扔在了她眼皮子底下。故意让她去捡,实则是想告诉她,她那点破事,小九九,他都知道。
他不过就是不想追究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追究,星烟又抱着头想了一阵,脑子想炸了,想出来的结果是她的美色,真的勾了赢绍的心魂。
他喜欢她。
星烟心头一惊。
当年的事来来回回,不过也就大半年的光景,事情本没有什么,莫名地一番掩盖,就成了见不得人。
那荷包一翻出来,他定然生气,为何后来放过了她,星烟又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赌对了。
星烟惊喜地坐了起来,眼睛里有的只是胜利的喜悦,她成功了,她暂时死不了。
——她得宠了,他喜欢她。
星烟彻底睡不着了,一颗心砰砰跳,越跳越精神。
刚蹭了绣花鞋出来,想去吹吹夜里的凉风,迎面就撞上了采篱。
“娘娘,刘嬷嬷不见了。”
采篱和杏枝也睡不着,心头不安,跑了一趟倒座房,果然发现刘嬷嬷不在。
“怕是去了周贵妃那里。”杏枝一脸不屑,“都这时候了,周贵妃自身都难保,她倒是忠心。”
星烟不关心这。
皇上喜欢她,今夜的这场阴谋诡计,就再也成不了事。
由着他们折腾吧。
“你派个人去昭阳殿门口守着就成。”星烟吩咐了采篱。
刘嬷嬷毕竟是她屋里的人,出了事她得知情。
**
刘嬷嬷确实在昭阳殿。
周贵妃回来就发疯,有史以来,疯的最彻底的一次。
那屋里的东西砸的一件不留。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儿就动手,弄死那个狐狸精。”周贵妃知道自己完了,这夜的寿宴一过,明儿她铁定没有好结果。
别说往上爬了,她这贵妃的位置能不能保的住,都还不知道。
刘嬷嬷跪在地上没动,没出声。
“你耳朵聋了吗?本宫说的话你听不见?”
刘嬷嬷还是没动。
周贵妃气地猛喘,“反了,本宫早就知道这个狗东西反了,被那狐狸精买了去。即如此,本宫留你还有何用?”
周贵妃回头对晴姑姑吩咐。
“去,先把这狗奴才处理了。”
晴姑姑端了一碗汤药出来安慰她,“娘娘先别急,生气伤身子,先把药喝了,奴婢待会儿就去处理,娘娘想要谁的命,奴婢都替你去办。”
周贵妃这才静了下来。
前几日周贵妃面色不好,找太医抓了一副药,调理身子,已经连着喝了几日。
就算安静下来,周贵妃心口的那股气也还没有缓过来,夺了晴姑姑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老东西办不成,你去替本宫办,本宫要划了那狐狸精的脸,剜了她的心,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处处出风头。”
晴姑姑立在一旁说,“好。”
周贵妃心头又平稳了些。
晴姑姑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娘娘可知,今儿夜里娘娘走后,福寿宫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周贵妃回头疑惑地看着晴姑姑。
晴姑姑说,“娘娘走后,皇上和魏将军,还有庚淑妃留了下来。”
“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是娘娘的席位上出了差错,让皇上陷入了僵局,正在想办法同魏将军交涉,皇上以为这场仗如今还没到时候,可娘娘这一招打草惊蛇,将皇上推向了不利的局面。”
周贵妃脸色突然卡白。
今儿她最怕的就是这一桩。
花儿,衣裳什么的,那都是小到再也不能小的事,大不了她不去争了这功劳,可那席位一出来,让皇上去替她弥补了过错。
这才是大罪。
“你先去替本宫将父亲找过来。”周贵妃急了,那主意是他父亲出的,如今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管。
“娘娘先别急,这只是表面,实则并非如此。”
晴姑姑说完,周贵妃惊愕地看着她,着急地问,“实则是什么,你快说啊。你都知道什么,你赶紧告诉本宫。”
她巴不得事情出现转机,她就可以逃脱责罚。
“娘娘别急,你坐着,奴婢都说给你听。”晴姑姑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今儿夜里,魏将军丢了一个荷包。”
周贵妃的疑惑还没有显出来,晴姑姑又说,“是七年前,庚淑妃绣给魏将军的,今儿掉在了寿宴上,刚好被皇上捡到。”
周贵妃眼睛瞪直了,又惊又喜。
“这贱人,竟然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本宫就......”
“娘娘别急,先听着。”晴姑姑将她又按到了椅子上,按的力道有些重。
“皇上和魏将军的争斗,不是因为娘娘的席位,而是因为那个荷包,他们争的是庚淑妃。”
周贵妃又开始激动,结果又被晴姑姑按住了肩膀。
周贵妃喉咙有些不适,用手捏了捏。
“皇上争赢了,魏将军走了,事情看似完了,实则没完,皇上正在派人暗中调查荷包的事。”
“算计皇上是大忌,得死。”晴姑姑凑在周贵妃跟前说。
周贵妃想问,“是谁发现的荷包。”可声音还没发出来,晴姑姑似是很懂她的心思一般,替她先答了。
“今儿夜里,娘娘身边除了奴婢以外,翠珠也去了福寿殿,捡到荷包的人是——翠珠。”
周贵妃猛地起身,这回的动作太大,晴姑姑没按住,由着她。
晴姑姑看着周贵妃不断地捏自己的喉咙,笑了笑说道,“翠竹是娘娘的人,娘娘心里对庚淑妃早就生了恨意,不止一次想要谋害庚淑妃,机缘巧合下,娘娘通过芳华殿的刘嬷嬷去结实了庚侯府的大小姐庚瑗嫣,庚瑗嫣是魏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很喜欢魏将军,知道魏将军心里的人是庚淑妃后,对庚淑妃恨之入骨,娘娘与庚瑗嫣不谋而合,庚瑗嫣给了娘娘一个荷包,是从魏将军身上偷来的,娘娘趁着太后寿辰,故意将荷包丢下,再故意被皇上发现,为的就是让皇上恨庚淑妃,从此,娘娘就解决了心头之恨。”
晴姑姑将整个事件的过程,都替周贵妃捋了一遍。
周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晴姑姑,从起初的惊愕,到后来的怒愤。
其他的事她看不明白,但有一点她明白,晴姑姑叛了。
晴姑姑是从周家就跟着她,曾在周家伺候了她好些年,她在宫里最相信的人就是她,周贵妃想不通,她为何要背叛。
周贵妃想问,可喉咙发不出声音。
突然就想到了刚才的那碗药。
周贵妃疯了,开始掀起了屋里的桌椅板凳。
晴姑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些都是娘娘所为,娘娘到时候照着这个事实招认了就成。”
周贵妃呜呜嚎叫,想去拽晴姑姑,却被晴姑姑单手擒住,动不了,周贵妃挣扎,晴姑姑死死地抓住她的手,突然说道,“奴婢倒是忘记了,娘娘还会写字。”
周贵妃断了手筋,嗓子哑了叫也叫不出来。
“娘娘奴婢是叛了谁?”晴姑姑告诉了她,“席位是周大人的主意,周大人不想娘娘出卖他,周大人要保住周家,只能牺牲娘娘。”
周贵妃痛的滚在地上,额头全是汗,满脸恐惧地猛摇头。
不是父亲。
她要去找父亲。
有人要陷害周家。
有人要杀她。
周贵妃往外爬,想逃,到了门口边上,如愿瞧见了外头闯进来的一片火光。
来的人是肖安。
周贵妃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肖安说,“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周贵妃,晴姑姑,刘嬷嬷一个不留,全部都被带走了。
守在昭阳殿的丫鬟,亲眼看到了这阵势,慌忙地跑回了芳华殿,到了星烟跟前,上气不接地说道,“周贵妃被肖总管带走了。”
星烟怔住。
今夜的那些算计,她能看的出来,皇上肯定也能看的出来,平日里皇上算计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这头一回糟了人算计。
星烟以为,那人铁定没好果子吃。
星烟只怀疑过魏贵妃。
但没有想到倒霉的人却是周贵妃。
**
煎熬了一夜,星烟横竖是睡不着了,天一亮收拾好,提了一壶茶,去了太武殿。
肖总管站在门外,脸上依旧挂着笑。
星烟临时怯场了。
出来之前,一心想着来瞧热闹,可到了跟前,想起昨儿夜里自己同皇上也曾演过一出大戏,脚步就缓慢了不少。
“皇上昨儿一夜未眠,精神不太好。”
皇上精神不好的时候,脾气更差。
肖安这是在给星烟提前打招呼,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星烟刚跨进去的那只脚,及时地缩了回来。
“皇上看到娘娘,心里肯定会高兴。”肖安堵在了星烟身后,没让她退,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星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皇上。”星烟进去,没敢往前凑,俯身见了礼,脚步便停住了。
赢绍的精神如肖安所说,看的出来很不好,撑起手臂揉太阳穴,见到星烟进来时,眼皮子才往上掀了掀。
就那一眼,淡淡地扫在星烟脸上,星烟立马会意,很识相地走到了他身旁。
“臣妾替皇上捏捏。”
星烟曾经在侯府就替苏夫人捏住头和肩膀,一双巧手,苏夫人很是喜欢,后来就离不得了,曾几次苏夫人想要她的命,临时又看在她这双巧手上,才动了恻隐之心。
星烟想让皇上成为第二个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