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绍才冷静下来,“都听母后的。”
遣散不遣散,于他并没有区别。
肖安去正殿劝苏老先生,“后宫皇上不遣散了,您老就先起来吧。”
苏老先生来了劲,“皇上好计谋啊!这一叶遮目,声东击西,连兵法都用上了,皇上能如此聪明,怎就偏生在龙嗣的事情上犯了糊涂。”
本就是为了龙嗣他才来跪,就算皇上不遣散后宫,这原来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没得到解决他就继续跪。
肖安无奈。
赢绍没有耐心,回到正殿,直接让席允动了手。一记刀子手劈下去,苏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之后被皇上强行送出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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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绍直接去了后殿,带着星烟出了宫。
上回去没去成,这回刚好躲个清净。
星烟此时并不知道皇上要遣散后宫的事。这两日她过的很消沉,赢绍不在的时候,常常走神,面上瞧不见半点笑容。
出了宫,换了个地方,倒是透了一口气。
皇上是微服出巡,星烟自然也乔装了一番。
皇上说,“穿简单些。”
结果这个简单就是让她穿了一身男装。
即便是一身男装,也依旧遮不住她的风采,明眸皓齿,娇柔妩媚,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赢绍放弃了,拉着星烟的手直接出了门。
“朕带你去吃烧鹅。”
星烟怔住,她不饿。
“不饿也得吃,瘦的脱了相,一巴掌摸下去,只剩下骨头。”赢绍说的夸张了些,就是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星烟不敢吭声了,跟着他乖乖地上了马车,上回皇上同她回门,也经过了闹市,那时候马车没停,路上的人大多被清理了干净,安静的很。
今日没清场,热闹是热闹,人也杂。
皇上身边只跟着席允和肖安,但皇上说,身后跟个太监,容易暴露目标,让他自己隐蔽。
以往在宫中席允见不得人,如今出宫,见不得人的就成了肖安。
但肖安还是‘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去了烧鹅铺子。
星烟头一回见到赢绍的袍子上没绣龙袍,简单的一身玄色暗花纹,发丝用金贯竖起,摇身一变,变成了翩翩公子爷。
赢绍特意掩盖了身上的气势,可那一身清冷渗透到了骨子里,掩盖也掩盖不住。
三人往那烧鹅铺子上一坐,周围的人渐渐地散开,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星烟有些不自在,悄悄地附在赢绍的耳边说,“待会儿,多给了些银子吧。”
赢绍没在意。
指着铺子前正忙乎的老妇人问,“认识她吗?”
老妇人偏瘦,个子不高,瞧模样已经年过五十,可这些都不重要,星烟并不认识她。
星烟疑惑的看着赢绍。
不明白这烧鹅铺子的老板娘同皇上能有什么关系。
“那一位呢?”赢绍又指着她旁边的人问,星烟还没回答,赢绍又说,“仔细地看看。”
星烟当真就仔细地去瞧了。
是位少妇,应该是老妇人的女儿,模样长的很好看,水红缎面的衣裳,头上插了一根金叉,金钗上有一对蝴蝶的翅膀。
蝶片儿随着那少妇的动作,晃了晃,星烟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心跳,目光又回到了那少妇的面上,这一瞧,脸色突然变了,跟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的一张脸很像。
曾经那人也有过同样的金钗,走起路来直摇晃,她记得。
那个人是康姨娘。
后来被苏氏推下了深井。
星烟看着苏氏的人推,亲眼看着康姨娘掉了下去,死后的模样,星烟也看到了,她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星烟的脸色惨白,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回头求证地看着赢绍。
“认出来了?”赢绍搂着她的肩,将她抱进了怀里,“康家一共五口人,朕都安排好了。康氏的父母,康氏的妹妹,还有康氏的兄弟,朕都包了,给了他们一辈子的平安富贵。”
赢绍顺着她一头的青丝,说道,“以后,你不必再内疚,也不再欠谁,朕都替你还了。”
康姨娘的死是她的心病,他得帮她医治。他不能让死去的康姨娘活回来,但能保康家全家。
旁边桌上的席允起身,走到了门口守着,给足了他们空间。
星烟盯着那位少妇,盯了好一阵,才躺在赢绍怀里,心里的防线崩塌,累积了七年的愧疚与不安在这一刻卸下,就只剩下了哭,抱着赢绍的脖子,也没分地儿的哭。
她怕井怕了七年,因为恐惧,也因为内心有一份她自己才知道的愧疚,她没去救康姨娘,连呼救都不敢,在康姨娘被人推进井里的那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让自己叫出声。
因为她自私,比起康姨娘,她更在乎自己的命。
这份愧疚折磨了她七年之多,她替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绣了很多东西,都是因为她想去弥补,弥补对康姨娘的见死不救。
但她知道无论她绣多少东西,她都弥补不了。
如今皇上却替她弥补了。
康姨娘的死,换了康家人的平安。
星烟紧紧地抱着赢绍,就像是赢绍说的,早晚有一天她能长出来良心,星烟的良心,突然说发芽就发芽。
赢绍趁热打铁,问星烟,“知道朕为什么会做这些吗。”
赢绍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按了按,很坚定地说道,“因为朕这里,有你。”
“为了你朕什么都可以做。”只为了让她心安,让她不再内疚,赢绍藏了那么多年,不愿意表白,一旦表白了,就像是开了阀门的洪水,关都关不住。
门口的席允又往外移了一步。
皇上深情起来的样子,让他很不适应,说话的人不尴尬,听着的人尴尬。
但很奏效。
娘娘明显开心了很多。
出来时,娘娘就贴在了皇上的身上。
贴了一路,上了马车星烟又躺进皇上怀里,下了马车,也是抱着皇上胳膊,从太武殿门口进来,自来不喜欢在外同皇上拉扯的星烟,头一回没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抱着皇上的手,硬是不放。
皇上很乐意。
众目睽睽之下搂着她,同她耳语。
这一幕像极了一代昏君和一代妖妃。
“好好回去歇着,别哭了。”赢绍伸手捏了她的小脸,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让席允将她送会了后殿。
星烟刚回后殿,赢绍又去面对了一波臣子。
“妖妃祸国啊,请皇上三思!”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件事情上。
赢绍很烦,直接让肖安关了正殿的门,一个也不见。
他能带星烟出宫,带她去见康家人,治好她的心病,然而自己却静不下来。
夜色落下,赢绍没有急着回后殿,而是坐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一个人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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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烟回到了正殿,心口一直发热。
星烟找不出来原因,不知道那股热量的源头在哪儿,按理说,皇上替她解决了康姨娘的事情,她该轻松才对,可她却静不下来。
薛先生又来了。
薛先生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星烟的对面,一双眼睛看着星烟,看的目不转睛,星烟被她盯的发憷。
“娘娘可知正殿那边今日出了一件大事。”薛先生问她。
星烟摇了摇头,今儿被皇上拉出了宫,人才刚回来,她并不知道有何大事。
薛先生告诉了她,“皇上要遣散后宫。”
星烟怔住,忘了呼吸。
“皇上就留娘娘一个,其余的嫔妃一个不留,都送出宫,昨儿满朝文武跪在地上,问皇上要龙嗣,结果龙嗣没要出来,后宫差点给跪没了。”
星烟心口的那股热量突然越来越烫,烫的她坐立不安。
“皇上心里就只有娘娘一人。”薛先生继续说,“昨儿不只是贵人们来后殿找过娘娘,还有一位余贵人在御花园里撞见了皇上。”薛先生边说边看星烟的表情,“皇上一怒之下,才生了遣散后宫的念头。”
“娘娘没有孩子,奴才知道娘娘心里难受,压力大,可娘娘想想,皇上也是同样的不好过,不仅难受,还得面对前面忠臣的压力,众臣子膝盖弯儿一跪,说的都是忠良的话,为的都是大明国的江山考虑,皇上能将他们怎么样?只能让他们说,就算是这样了,在龙嗣的事情上,皇上的态度仍旧没有送口。”
“要不是太后劝了皇上,皇上后宫里那寥寥无几的几个贵人,都会被送出去,东西六宫的房子就彻底成了空屋,皇上明显地是急了,他比娘娘更着急,想保护娘娘,想要让娘娘活个清净,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人揽在了身上,这时候娘娘不能自己一个人闷着,应该去同皇上一起将这道坎儿熬过来。”
“娘娘应该去劝劝皇上。”
薛先生话音一落,星烟便站起了身。
心口又热又疼,很难受。
发了芽的良心,彻底长出来了,长出来了之后,就能感觉到疼。
星烟没让丫鬟们跟着,自己提了一盏宫灯,从后殿出来,沿着一排长廊,往正殿走去。
当她看到屋里的那一片灯火时,星烟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无所不能,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但偏生龙嗣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她顾着自己而的难受,却忽略掉了他。
星烟进去,赢绍坐在龙椅上正疲惫地闭着眼睛。
听到动静才睁眼。
清冷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下来,一直看着星烟走过来,走到他的身旁,再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的一小团,趴在他的身上,赢绍的心化了。
双臂一绕,圈住了她的纤腰,像往日那般将她抱在了腿上,沙哑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过渡的很些急,嘤嘤嘤,太卡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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