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千里迢迢抵达云内时,已经是十月初了。
此时北方的气温已经非常冷了,整个马邑郡都在忙着耕种冬小麦,连被突厥人烧毁的房屋都来不及修复,可见各家的积极性有多高。
对这一季的冬小麦,无论是李秀宁,还是周楚都非常的看重,为此足足抽掉了三万大军,前往各农庄帮忙耕种。
为了防止今后农户们产生依赖,所以周楚又规定,到时会从各农庄农户那两成所得中,再扣除一部分,作为这些军汉的劳务费。
也唯有派往黄家耕种的娘子军,是义务帮忙,对此所有人都没说什么。
不但如此,黄家大郎也接替了周楚的职位,成为了军中司马,城中酒楼的半成股份,也与各家一样涨到两成。
至于烧毁的庄堡,暂时是没时间,也没工夫修的,所以黄夫人与黄三老一直都居住在周家堡。
这次周楚的总体规划是播种一百万亩冬小麦,必须全部精耕细作,各农庄加起来耕种五十万亩,各家加起来共耕种五十万亩,再多牲口就不够了。
至于农具,准备了三四个月倒是不怎么缺,毕竟目前能使用到的主要还是犁头,镰刀锄头后期可以在慢慢打造。
明年春季,再播种一百万亩的粟,豆,高粱,麻等,农作物。
合计两百万亩土地,虽然还能再开垦一百多万亩荒地出来,但周楚却觉得没必要了,因为在开垦就要远离盆地河流,毁坏山林了。
两百万亩看似不多,可如果真正的精耕细作,每年收获的粮食绝对不会比整个山西少,只需拿出一小部分就能养活二十万军民。
对于种什么,怎么种,周楚都要指手画脚,各家虽然稍微有些不舒服,但也并没有人站出来顶牛,都是如实照办。
“贤弟,这位是尚书令裴寂,裴世叔!”
“下官周楚,见过尚书令。”
周楚神色一正,打量了一眼就赶紧行礼。
这裴寂他自然听说过,乃是李渊的好基友,尚书省是三省中最重要的一省,统筹六部,所以尚书令那可是相当于丞相的官职。
“哎!周县伯客气啦,该是老夫像你见礼才是!”
裴寂赶紧笑着摆手谦虚道。
他知道,这小子虽然没有驸马之名,却有驸马之实,而且看三公主那神态语气,对这小子的在意恐怕更甚传言,所以哪里敢端架子拿捏。
“县伯?”
周楚却是一楞。
“呵呵,老夫这里倒是要恭贺周县伯,短短半年,就直接从县男晋升为县伯,这在我大唐可是独一份呀,这是陛下的册封诏书。”
裴寂拱拱手,然后笑着掏出圣旨递给了他,反正都是他们李家自个儿事,他也懒得搞什么仪式。
周楚接过圣旨,打开一看,果然是李渊为了表彰他救了平阳公主,晋升他为云内县伯,并诏告了天下。
合上圣旨,周楚转头看向李秀宁,脸有些黑,这妞竟然又骗他,说好的云内县侯,竟然变成了县伯,当真可恨。
李秀宁哪里敢与他对视,赶紧将头撇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当初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让父皇直接册封周楚为县候,镇北大将军。
可如今却是打算缓一缓,不然以这小子的性子,恐怕什么雄心壮志也没了。
“那臣就谢陛下隆恩了。”
周楚见状,也不好现在就问,只得转头朝着长安的方向拱拱手,然后就将圣旨丢给了小青。
裴寂见他没有半点诚意,连跪都不跪,也只是笑了笑,公主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不会多嘴。
“裴世叔,父皇这次特意派你前来,可有其他大事?”
李秀宁摆摆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然后让两人入座,才看着裴寂问道。
“哎,公主猜的没错,一个半月前突厥骑兵,突然南下关中四处劫掠…”裴寂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什么?”
李秀宁唰的就站了起来,随即柳眉倒竖,怒道:“岂有此理,颉利那匹夫,安敢如此猖狂,敢犯我大唐腹心之地!”
显然也没料到,突厥骑兵竟然敢直接南下关中。
“公主也不必自责,突厥骑兵来去如风,着实防不胜防,好在这次有惊无险,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的百姓有些多,但城池却未被攻破一座,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路上老夫听闻这次突厥人也进犯了马邑,人数更是高达二十余万,不知是真是假,损失如何?”
“这次那突厥可汗亲自南下,想要报上次被伏击的一箭之仇,联合东面各族,兵力确实有二十余万,不过也只是被攻破了一座地主坞堡,死了数千百姓!”李秀宁摆摆手。
“幸好这次那颉利可汗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马邑,只是派了五万人南下关中,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呀!”
裴寂却是心有余悸的道。
一想到那突厥可汗,这次若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关中,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见李秀宁望了过来,裴寂也没再啰嗦,将和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必和谈,你回去直接转告父皇,就说我已准备冬季就征讨突厥,一举收复两郡,将突厥人赶回阴山以北,让父皇放心,今后突厥再不可能越过长城一步,最多三年,我必彻底荡平突厥,生擒颉利,押赴长安,让父皇发落!”
李秀宁一挥手直接说道。
“这…三公主…”裴寂顿时一脸尴尬。
“怎么,世叔难道以为我在妄言?不相信我今年冬季能收复定襄五原二郡?”
李秀宁秀眉一蹙,见他这副表情,哪里不知他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公主误会了,并非世叔不信,而是冬季突厥骑兵固然行动不便,战力大减,可我军同样也难以抵挡严寒,更何况还要徒步千里…”
裴寂苦笑道,虽然知道三公主是不会拿这种大事吹牛的,可若说她真能凭着四五万娘子军,就收复定襄,五原两郡,还是在冬季,打死他也不信。
毕竟莫说还要打仗,光是冒着风雪,大军徒步到草原,就是九死一生。
而突厥人好歹还有马骑,也习惯了草原上的严冬,所以想要在冬季征讨突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裴世叔,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为了此次北征突厥,我已做了足足一年的准备,莫说有十成把握,七八成还是有的。”
“哦?”
“那不知公主可有详细的作战计划?”
见她这么说,裴寂倒是神情一正。
李秀宁也没瞒他,将雪橇的作用给他解释了一遍,奈何没有亲眼见过雪橇在雪地上跑,任谁都不会信。
这不,李秀宁解释了半天,裴寂依然是将信将疑,这让李秀宁也有些不耐烦了,只得冲着周楚道:“贤弟,你给尚书令解释一下吧!”
解释个屁!
周楚心里吐槽了一句,但也只得给他大致说了一遍雪橇的原理。
尽管周楚说得更加详细,却依旧未能打消裴寂心中的疑虑,而这时李秀宁也彻底失去了耐心,摆摆手。
“好了,这样吧,我书信一封你带回去给父皇,他看过之后,自会明白的。”
“那好吧!”
裴寂也只得无奈的道。
公主这个态度,他再去突厥那里谈判已毫无意义。
因为哪怕谈得天花乱坠,看公主的架势,今年冬季也是铁定要出兵的,无论输赢,议和都已不可能。
第二天,裴寂就揣着信又返回长安去了。
回到长安已是到了十月中旬,这一趟奔波下来,骨头都差点没散架,将信交给李渊就请了长假。
李渊虽然对自己宝贝女儿的能力,那是一百二十个相信,可看完信后,心中依然有一丝疑虑。
毕竟马车没有轮子,却能在雪地中跑实在太过诡异,最后只得将李建成招了回来商议。
此时的李建成同样在关中各地来回奔波,一边善后,一边组织百姓耕种冬小麦,简直累成了狗。
“父亲,竟然三妹这般言之凿凿,信心十足,那就暂时搁置议和,等来年再看吧!”
“为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为父有些不放心秀宁呀,这天寒地冻的,哎!”
想起女儿上次差点就战死,李渊心中就无比的担忧,虽然很想将女儿召回到身边来,但为了平衡几个儿子,他又不得不将女儿放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