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
以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李秀宁却是一身戎装,连侍女小青与小燕也都穿上了盔甲,手持横刀分立在左右。
那一身精质的头盔,护腕,护心镜,甲裙一看就不是凡品,穿在她身上,两者就像天生绝配一般。
而这套银色的明光铠,配上白色的披风,加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多年战场厮杀磨练出来的气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不,王平等人一被带进大帐,只是一眼,气势无形中就弱了三分。
众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平阳公主,来时心里就有些期待,此刻望着上首的李秀宁,都是暗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实。
这气质,这容貌,天下间除了这位平阳公主,还有哪个女子能有这般风姿?
“下官王平,见过公主殿下!”
“老朽钱赫拜见平阳公主!”
“老朽…”
众人短暂失神片刻,就都赶忙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李秀宁像是早已见怪不怪,淡淡的道。
那神态语气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此刻心里到底是气急败坏,还是准备妥协。
“多谢公主!”
众人感谢一句后,就纷纷来到两侧的垫子旁,小心翼翼的跪坐了下去。
“王县令,你不在县衙待着,来求见本公主,可有要事?”
众人坐定后,李秀宁直接无视了各家家主,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而是冲着左手的王平问道。
“回公主殿下,下官这次来是听闻那周家小郎君被公主捉拿,所以特来请示公主,不知那小郎君所犯何罪?也好告知境内百姓,以免引起恐慌。”王平不卑不亢的道。
“是吗!”李秀宁的语气依然平淡。
见她这般反应,王平倒是有些意外。
“公主殿下可能有所不知,那周家在本地颇有声望,若无故被捉拿下狱,下官担心会引起境内百姓不平,甚至于激起民变…”
说到这里,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豪强。
而钱赫等人倒也默契,纷纷挺直了腰板,望向主位上的平阳公主,想看她如何回答。
可让众人失望的是,李秀宁脸上的神情依旧淡然。
“那周家小郎君持强凌弱,前阵子无故抓捕山中之民为家中奴仆,近日又逼迫他们无日无夜劳作,此等禽兽,本公主将他拿来问罪,境内百姓只会拍手称快,又如何会不平?”
王平见她以此为由,不由得会心一笑,显然早有预料,这不立即就拱手道:“原来如此,不过此事恐怕公主殿下有所误会,那周楚进山招募村民,乃是下官授意为之,下官也是考虑山中乡民大多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这才为他们谋一条活路。
双方实属自愿,根本不似公主听闻的那般持强凌弱,武力抓捕,而那周楚颇有才华,下官早就上奏朝廷,准备举荐他担任县内主簿,还望公主殿下明鉴!”
王平说完,众人都下意识的点点头。
暗骂这老东西果然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这平阳公主这次怕不是要下不来台了。
然而,让大家惊讶的是,李秀宁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丝毫波动,语气同样也淡的让人摸不透,可说出来的话,却着实将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王平。
“如此说来,那周家私自打造甲胄强弩,聚众谋反也是你授意的,或者是你太原王氏授意的?”
“绝无此事,那周家一向奉公守法,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公主殿下必定是误听了谣言!”
王平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就立即反驳道。
“本公主亲眼所见,他周家卧房内挂满了铁甲强弩,这不是聚众谋反是什么?”
这次李秀宁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这怎么可能?”王平一脸惊诧,其他人同样一副跟见了鬼似的。
虽然民间私藏强弩铁甲就等同于造反,这是历朝都明文规定的是,实则朝廷大多都是不闻不问的,因为根本就管不过来。
各朝都这般,就更何况如今天下都还未彻底平定了。
别说他们这些边陲之地的豪强地主,就是中原地区的世家大户,哪个家中没有几副铁甲强弩?
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不光明正大的穿出来就没事,就算不小心被撞见了,最多也就是交出去,哪怕被皇帝撞见了也不会认真追究,就更别提其他官员将领了。
所以见平阳公主现在拿这事儿发难,叫大家如何不惊讶?
“怎么,诸位难不成还认为本公主所言不实?故意构陷那周家小郎君?”
“不敢,公主殿下的话,自然绝无虚假!”
这点众人还是不会怀疑的,先不说可以将周楚叫来对质,就是以平阳公主的身份,也是绝不会说谎的,她说看见了,那就铁定看见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是大骂周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怎么能将甲胄强弩随便挂在墙上呢?
挂就挂吧,你让谁看见不好,偏偏让公主看见,就是想抵赖都赖不掉。
其实这也没什么,看见了就看见了,你将东西交出去就是,然后说是从突厥人那里缴获而来,谁又能说什么?
若周楚知道这帮人的想法,非得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我家就那么几副铁甲强弩,就那么三间屋子,不挂在墙上,挂到哪里去?
难不成还埋在地里,等铁甲生锈弓弩打虫,或者挂在外面日晒雨淋?
见平阳公主冷冽的眼神望了过来,王平并未着急,而是说道:“下官也是见那周家小郎君得到了公主殿下的赏识,这才想举荐一番,谁曾想此子竟如此狼子野心,有谋反之意,还望公主恕罪。”
众人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声,这话说的太漂亮了,若公主想要以此来问罪王平,那自己将何以自处?
毕竟是你平阳公主最先赏识周家小郎君,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本公主早就怀疑他周家有谋反之意,这才故意示好,搜罗证据,难不成王县令也早就怀疑那周家小郎君有不臣之心?
既是如此,为何既不上奏朝廷,也不向本公主禀明,居心何在?难道是在故意袒护包庇,或者也参与其中?”
李秀宁的目光越发冷冽起来。
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赞叹。
这话说的当真是无懈可击,一下就将王平逼到了死角,毕竟人家是公主,想怎么做,想怎么干都行。
可你区区一个县令,谋反这种大事,竟然都不上报,是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的。
王平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李秀宁却不会给他太多时间重重的一拍案几:“是也不是?”
“是…哦不,不是…”
王平竟被逼问的完全乱了方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稳住心神,道:“下官事先并不知那周家小郎君有谋反之意,一时失察,还望公主恕罪!”
失察最多丢官,可要是隐瞒不报或者参与其中,那绝对是抄家杀头的罪,搞不好还会连累王家,王平自然会两权相害取其轻。
“是一时失察,还是主谋帮凶,待本公主将那周家小郎君审问一番,自然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左右何在?”
两名壮汉闻声立即就冲了进来。
“将王平拿下,打入大牢。”
“公主殿下,下官乃朝廷任命的云内县令,就算有罪,也应由…”
王平急道,可还未说完就被李秀宁打断了。
“此等谋反大案,本公主自然要亲自从重从快处置,王县令你且放心,事后本公主自会上奏父皇,不会冤枉一人。”
“拉下去吧!”
李秀宁的语气虽然依旧很淡,可王平脸色却苍白如纸,满脸死灰。
他知道他们父子完了,恐怕连整个王家都要受到牵连,最后的结局就是,他们这一支被抛弃。
因为这位公主被赋予的权力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可以说在雁门关以北地区,她就等同于大唐的皇帝,不论何事都可以先斩后奏,甚至不奏,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各家家主显然也都是清楚这点的,所以才一直小心谨慎,现在见王平只是稍微露了点把柄,就直接从一县之尊沦落为阶下囚,等着被抄家灭族,心中是越发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