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道为枢纽,贯通着修罗道、畜生道、鬼道以及地狱道。
地狱道内满是邪魔煞气,关押着的都是榜上有名的邪门左道,皆是满身罪孽。
五道之内,唯独地狱道的阴气极重。
一般修炼正统法门的修士根本无法承受内中浓厚的邪气,易被侵蚀神智,勾起心劫。
而那些修为低微的阴曹吏同样也不能在这个环境里面呆得时间太久,若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全然消化掉,则十分容易暴毙。
左裘将一张符箓径直贴在关鸠脑门。
“这符箓可以稀释掉周遭的阴气,也有助你的修行,可别撕了。吸了阴气太多,哪怕侥幸没死......”
一双浑浊的双眸盯着脸色苍白的关鸠。
“......也会变成我这样。”
由于经常出入地狱道,浸泡在如此浓郁的阴气当中没有全然消化殆尽,使得左裘整个面容变得相当苍老,两鬓斑白,佝偻着背。
关鸠点了点头,‘嘶’地一声捂住了先前断了的右臂。
“我差点忘你的右臂......”
左裘上手直接抓着关鸠的右臂,十分粗暴地揉捏一番。
咔嚓,咔嚓。
直疼得关鸠两眼模糊一片,周遭皆是黑色斑点。
赖玄衣要左裘交出钥匙,无非是想要放出地狱道内关押的妖人出来作乱。
除了这些个被四司联合通缉的邪门妖人外,还有那些因触犯了条例而被关押的阴曹吏和方士。
......
......
领着关鸠走入其中,不同于畜生道内总是能听见鬼奴们此起彼伏的嘶叫,这里面显得死气沉沉。
每一个被关押的犯人,都是被三根粗细不一的银针依次插入到了眉间紫府、头顶百穴和脐下气海三处。
和普通的凡人没有特别大的区别,除了能够活得久一些。
外加上这其中浓重的阴气浸染,不少犯人神智已然不清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瘫在牢房内不言不语。
也有不少人,虽然被锁住了这关键的三处,仍在顽强地抵抗者阴气的浸染,希冀有朝一日能够活着走出地狱道,重头再来。
比如左裘领着关鸠所找的那一位。
曾经是南都府资历最久的高阶阴曹吏,哪怕是目空一切的馗首曹宗祠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也不见得她是满身傲气,只是行事手段太过极端,一直为人诟病。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随同的下属被厉鬼劫持。
她没有丝毫犹豫,连同自己的下属一同灭掉。
因为这件事,她被革除了职位,入了地狱道。
为着是否对她行刑一事,酆都府内部一直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拍板将她关进里面老老实实呆着反省一番。
毕竟这些个低阶阴曹吏大都是难民出身,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在背后支撑。
他们的死活全然不是酆都府所完全考虑的。
将此次任务的带头人给拿下,便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
......
走过狭长的一条甬道,每一处牢房都有一个傀儡司职监守,这些个傀儡都是由专人制造而成,一身铜皮铁骨,论起修为也绝不比一般阴曹吏差。
随着深入,关鸠只觉得阴气越来越浓重,自己有些消化不了。
两旁哪怕是有油灯,左裘那佝偻的背影也显得相当模糊,几乎看不真切。
越往深入,阴气越是浓重的地方,便表示看押的犯人越是可怖。
“老头,放老子出去!”
一声大吼响起,吓得关鸠心中一惊,身形稍微晃了晃。
一个下颏满是胡须的大汉猛地抓紧牢门,双眼死死盯着牢门外的左裘,恨不得要将他给碎尸万段。
“闭嘴。”
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相当平和,可先前还是气势汹涌的大汉听了后整个人的气势立马颓了下来。
不止是大汉,连在牢房外的关鸠也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就像是传达了一条命令,只能够贯彻执行到底,绝对不能有丝毫异心反抗。
往前面又走了一段距离,到了甬道的尽头。
内中的空气已是变得浑浊,同墙壁上如豆的油灯混到一块,熏出来的暖色使得人的五感变得些许迟钝。
甚至,心中升起了一阵乏意。
甬道的尽头是一牢房,三面墙壁上粗大的铁链将一人牢牢困锁在其中。
像是吐出来的蜘蛛丝,捆了一层厚厚的茧。
借着微弱的灯火,方才将锁链捆绑住的那人面目看得一清二楚。
许是锁链太过粗大,显得犯人的身形相当渺小。
那人满头乱发披在肩上,头发上像是落了一层厚实的灰,看着相当缭乱。
不单单是身子骨被捆住,就连自己的双足也是被链子死死定住不得动弹。
就是在这么一个状态下,在地狱道内虚度了二十年的时光。
“冷调寒.....二十年了...可有一丝悔改?”
借着灯火的映照,那人猛地抬起了头。
锐利悍勇的目光,犹如晃人眼球的刀子一般。
只是简单的照面,关鸠便觉得心惊肉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瞳孔紧缩,整个人犹若惊弓之鸟。
牢笼内的犯人,哪怕是被封锁住了关键的三大要穴,身形上仍然是不自觉地散发着一股气势。
这股若隐若现的气势,是天生的强者。
左裘话音落下,那厢半晌才张开枯干的双唇,发出幽幽的声音。
“左裘,直明来意,又不是饱腹诗书的穷酸腐儒。”
本想着诚心诚意地问一下,不但屁用没有,还被对方反讽一番。
毕竟两人一身的狼狈,纵是此处灯火幽暗,冷调寒也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若说这人无所求,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下需要你的帮助。”
现下倒没有什么拉不拉下脸的问题,左裘很干脆地表明了来意。
“没问题。”
同样,冷调寒也回答得相当干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要你给我废除掉压制我三处要穴的禁制。同时,恢复我高阶阴曹吏的阶位。”
左裘摇了摇头。“我只能帮你解开一处,至于高阶阴曹吏的事情恕我不能答应。”
“什么时候刑堂开始一览独大了,馗首干什么吃去了。”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调寒发出了冷笑。
“馗首...失踪将近二十年...生死未知。”
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左裘吐露出了实情。
“哦......”
那厢沉吟了一会儿后,也陷入了静默当中,不再言语。
“看来现下是刑堂左大人当家了,恭喜恭喜啊!”
即便是下了囚牢内,冷调寒也不望挖苦一波左裘。
左裘倒是没有发作,反而是给冷调寒开出了另外一种条件。
“我可以先帮你解开一处禁制,事成之后,我再帮你解除一道禁制。并且可以予你自由,从一名低阶阴曹吏开始。”
“低阶?罢了......总比没有强,只是......”
冷调寒身子向前倾去,捆住她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在如豆灯火的映照下,照见了她削瘦的面庞,覆着一层寒意。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以道心起誓!”
“道心吗?”
伴着铁链舞动的声响,冷调寒微微向后靠去,脖子微微后仰,长叹了一口气。
须臾,大吼了一声。
“不够!”
声音在甬道内回荡,关鸠又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只觉得牢笼里被捆绑住的这人脾性太过反复无常,令关鸠自己心中有所恐惧。
“我要你给我废除两处禁制,否则我不会帮你。”
“你不要得寸进尺,冷调寒。”
左裘听了眸色微寒,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身为阶下囚,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话音方落,一股极其不自然的震荡从地下传来,两两人猝不及防。
轰隆隆————
轰!隆!隆!
莫名骤起的剧烈声响,包围住了地狱道内众人的耳朵。
莫名的恐惧和不安瞬间感染了牢狱内大部分人的情绪。
有石屑自顶梁掉落,伴随着这剧烈的晃动,那石屑便如同细雨一般越掉越多。
关鸠整个人身形都站得十分不稳,跟着四处摇晃起来。
这种晃动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许是地狱道内相当稳固,并无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
只是关鸠心中升起了隐隐不安。
只觉得楼琰那边可能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变故......
有好一会儿,才彻底停了下来。
两个人身形有好一会儿才堪堪站稳。
“看到了吧,左裘。”
冷调寒仍是稳稳坐在牢笼内,未受到影响。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你在害怕什么?”
“怕控制不住我?”
“瞧你一身狼狈模样,你不觉得很可笑?”
“仅仅解开我一道禁制,你去阴牢内随便抽调一个力巴都比我强。我实在不清楚你害怕什么,就算把我放出来,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冷调寒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有些粗粝。
“我依然是酆都府,乃至整个圣朝最为忠诚的一条狗。”
“相较之下,给我解开两处禁制,这个条件十分过分吗?”
左裘沉默了半晌,脑海内陷入天人交战中,终是回复了一个令冷调寒稍微满意的答案。
“好。”
一个字音当中,饱含着苦涩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