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鸠并没有躲避,或者是说本来就没有躲避的必要。
长刀离他的脖颈只有一寸的距离。
并不是来人停下了动作,而是无法再向前半寸。
“你...这什么情况...你到底是谁?”
王大头有些慌了,身子骨猛地发颤。
砍出去的刀势无法收回,凝滞在半空当中,似有一股闷气积淤在胸口无法排泄。
王大头能感觉得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气体如丝线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令他动弹不得。
“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
关鸠轻轻移开了快要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走出了刀势的范围。
目光落向王大头身后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也是机警,见到势头不对,立马掉头就跑。
只是动作跟不上思维。
青芒闪过,浓郁的血腥一下子弥漫开来。
四个人连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便是齐刷刷地躺倒在地上。
死后皆是没有保留一具较为完整的身子骨。
头颅掉落在路旁,鲜血像是从泉眼里喷发出来的一般,润湿了一片土地。
这已经超出了王大头的认知范围......
他带着四个跟班,基本遇到和杀死的都是修为低微的阴曹吏。
通常都是先在声势上面高出一截,再用乱刀将他们砍成肉泥。
而现下,巨大的恐惧感盘踞在他的心头。
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逃多远逃多远......
“好汉,官爷.....”
王大头嘴唇不停打颤,声音有些哆嗦,脑子里在不停酝酿着说辞。
“闭嘴!”
回到王大头的跟前,关鸠直接伸出右手,像是捏着柿子一般,死死抓着王大头的脸。
青镬色的双眸燃起异色光火。
“进!”
王大头的手不自觉垂落,眸色失去了光彩。
当啷。
手中的大刀跌落在了地上。
关鸠一点一滴地入侵着他的识海。
一段记忆也瞬间浮现在关鸠的眼前。
本是收押在杭州的死囚,因为一己之贪屠灭了一大户人家,总共五十六口人。
在逃亡路上,被杭州府抓获.....
本应该秋后问斩,因为南都事变,被押送往南都去。
在南都战战兢兢地呆了有将近小一个月的时间,直到遇见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靠着他赐予的一道功法,自己一下子获得了不曾有过的实力。
成了这大汉的狗腿子,负责偷袭虐杀阴曹吏。
“凶性不改,蛇鼠一窝。”
关鸠眉头紧蹙,抚在王大头面上的手猛地按落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一下子干瘪了下来。
只是一瞬的功夫,迅速成了皮包骨头。
发出了几声低吟之后,便失去了声息。
“这是你应有的惩罚,死对你来说太轻易了......”
从袖口掏出了【五趣转轮镜】,将王大头连同那四个凶囚犯的魂魄凝实成球体塞入到了镜子背面那修罗恶鬼的口中。
受着那油锅煎熬,烈火焚炙。
这便是【五趣转轮镜】当中的【修罗道】,专门折磨炼化恶人魂魄为己用。
处理完了之后,关鸠回想着方才看到的一点一滴。
看来他还是要回去酆都府查看卷宗。
这样,他才能够明晓这人到底是谁,又或者他的背后是否另有其人。
关鸠将【五趣转轮镜】收入芥子的同时,从袖口将那之前摘录的要义大致看了一遍。
历时一年之久的修炼,通过这份要义,关鸠身上已经炼就了一道罩门。
在参研刀法的过程当中,关鸠惊讶地发现了关山道所授予的刀法并非是普通的刀法那般简单。
就像一个概述,除却了刀法,囊括了心法、阵法、以及幻法.....
这是正宗的道门功法!
只是不知道关山道为何习得?
若他出身自道门正统,一般入了酆都府,基本就是一阶往上。
但他听旁人说过,关山道是从低阶一步一步往上攀爬上去的。
他又听别人说过,关山道是出自儒门余辞心的高足。
有着这样的身份和背景,竟然心甘情愿委身为酆都府的低阶阴曹吏,难不成是为了体察民情?
而且关鸠依稀记得,关山道好像是刻意接近他一般。
毕竟一个高阶阴曹吏去带一个低阶阴曹吏,这真的不是一件平常之事。
对于关山道,关鸠性情相当复杂。
但大抵还是尊重和感激多一些,毕竟现下的关鸠回想起往昔,能看得出关山道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自己,不求回报。
思绪收回,关鸠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自己往后还能活着.....
他如果仍然在世......
两个人之间真需要好好谈一谈。
......
......
南都城的南区,古寺已经存在有一年之久。
非但不显清冷,每日不时有阴曹吏慕名而来。
一开始只是零散几个人,见到净昙并没有拿捏什么架子,反而十分祥和。
人数一下子多了起来。
净昙并没有因此烦恼,依旧是耐心倾听着他们的苦诉,并帮助排解他们心中的烦闷。
踏入佛途,处处皆是法门。
身处纷扰尘世,谛听众人心中之苦,也是修行。
更何况佛门上下,虽是分为五宗。
大都强调广化众生,引渡彼岸。
在众多阴曹吏当中,潘惠锁便是其中常客。
亦如往常一般,净昙为潘惠锁奉上一杯热茶。
茶水清单,只有几片茶叶漂浮其中。
不着苦味,淡入开水一般,若不是潘惠锁唇齿间有茶叶残留,他真的怀疑净昙只是给他奉上了一杯热水罢了。
虽是滋润了喉咙,让内心获得一丝平静。
可嚼在口中,总是少了一丝滋味。
“禅师,您的这茶水好淡。”
轻轻呷了一口,潘惠锁苦笑了一声。
“佛化身千百亿,茶也是其中之一。它为往来之人解毒、解渴、净心、养性,不求回报。”
净昙并未有当即回答。
“潘大人初来之时,觉得我所奉上的茶水忒苦,往来数次至今,却觉得我所泡的茶水忒淡,可是我所泡制的方法,我所抓的量以及我所用的水从未有丝毫改变。”
一泓清水般澄澈的双眸对上了潘惠锁有些迷茫的双眼。
“潘大人以为是为何?”
“这.....”
潘惠锁挠了挠头,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只是普通的茶水,便引来净昙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见潘惠锁仍是一脸迷茫,净昙只是微微一笑。
“茶对常人来说乃是平常,一杯饮落,苦涩甘甜皆是不同,但终究复归平静。无论是举杯时候的多愁善感,还是放下时候的情仇恩怨,历经个中滋味,唯空一途。”
“这便是茶之禅,抑或者说是我所理解的茶之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