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喝得有些醉,眼前景色不停摇晃,愈发模糊。
在街上踉踉跄跄地走着,脚步也有些不稳当。
全然没有察觉出他的身后,尚有一人悄然尾随。
“仰天大笑世途不平......
繁华百代相交迭......
功名利禄迷人眼......
不如卸了一身纷扰,归田园.....”
口齿里哼哼唧唧着意义不明的小调,步伐变得轻飘飘。
蓦然,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令张顺有些猝不及防,连忙往旁边屋檐底下躲了过去。
似乎便是这么一个瞬间,给了‘操刀鬼’一个契机。
寒芒切开了骤然形成的雨幕,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光。
这寒光令人心中一凉,好似蛰伏在暗处的猛兽,亮出白森森的牙齿。
锵然一声响,在这雨幕当中激荡起一声刀鸣。
“反应不差,再是慢上半拍,你的脑袋恐怕就不保了。”
晦暗当中,关鸠青镬色的眼眸燃着磷光,若坟茔之中映烁的鬼光。
往前再攒一刀,逼得‘操刀鬼’退了一步。
浑黄的眼珠子往前瞪了瞪,才将眼前少年的模样看个清楚。
自己竟然是被这个一脸病容的小鬼头逼退了一步,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己恐怕成了个笑话。
大喝一声,好似给自己壮胆。
化出一道凶狠的刀气,向关鸠劈砍过来。
关鸠心中有些讶异,并不是讶异于他的修为高深,而是‘诱饵’当中已然有人学成了刀气的功夫。
青芒乍现,流光闪过。
翠玉斩落,直接消弭了这灌落的刀气。
格开了‘操刀鬼’袭来的这一刀,关鸠整个身子骨向前微移,自下往上猛地划出了一道厚重的刀圈。
逼得‘操刀鬼’退后了好几步,但关鸠并未有就此停歇下来。
一刀接着一刀,向着‘操刀鬼’斩了过去。
招式直接干脆,刀劲浑厚凶猛。
宛若浪潮,一浪盖过一浪,一刀强过一刀。
‘操刀鬼’已然招架不住,无数刀气在他身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口子,握刀的大手不停发颤。
喉头一甜,一口血腥涌了上来。
“破!”
关鸠压根不给‘操刀鬼’喘息的机会,在这凄风苦雨当中又是迈出了一步。
唇齿间发出极淡的一个字音。
长刀猛地划出,如虹光闪过。
‘操刀鬼’退无可退,只能强忍喉中的腥甜,拿刀横档过去。
但是无论修为还是速度,皆不如关鸠。
双刀接触的刹那,‘操刀鬼’便觉通体生寒。
虽然挡下了这刀,气劲却是穿透了‘操刀鬼’的身体。
‘操刀鬼’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只觉得气血翻涌,想要将体内的五脏全数呕了出来。
承受不住这般的痛楚,颓然往地上一跪。
关鸠从袖口掏出五趣转轮镜,攥紧‘操刀鬼’的头,强迫他目光对上自己。
“说,窝点在哪?”
一道雷光闪过,‘操刀鬼’一脸狞笑的看着关鸠,毫无惧色。
“嗜杀成性,真是卑劣的造物......”
一阵钻心的疼痛席卷周身,关鸠的手中拿着扯下来的耳朵,有鲜血自上慢慢滴落。
‘操刀鬼’周身蜷缩一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五趣转轮镜的一面已然成了恶鬼头像,目色狰狞。
“嗜杀成性,暴虐不改。
过往所造下的恶业,现今偿还吧。”
说着,手刀朝‘操刀鬼’的喉咙打了过去,‘操刀鬼’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在这一刹那,将恶鬼面向的一边塞入到了他的口中。
悚然间,‘操刀鬼’浑身颤栗,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自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鬼哭狼嚎,去江浪涌入到‘操刀鬼’的耳中。
顶上百穴,脑中识海。
不断响起过往死在他刀口下的亡者回声,眼前浮现了他们的身影。
周身皆是鲜血,缓缓向他走来......
咚!咚!咚!咚!咚!
胸腔内那颗软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有人用棒槌不停敲打着鼓面一般。
从来不觉恐惧的‘操刀鬼’,被眼前血景给吼住。
口中不停发着凄厉的叫喊,意图摆脱。
但叫喊声全数被五趣转轮镜所堵住。
冷眼看着‘操刀鬼’不停地挣扎颤抖,眼看着他的双眸失去了光彩。
关鸠把面容靠近,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句:
“去,回去。替我把那据点找出来。”
将五趣转轮镜从他的口中取下来,‘操刀鬼’木然地站起了身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
关鸠先是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已经醉如烂泥的张顺,心中暗骂几句。
这时候五趣转轮镜的面容已经是转换成了慈眉善目的菩萨相,却是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把将张顺活吞了进去。
层层雨幕当中,徒留两道萧索人影。
.....
.....
此时酆都府的广场之上,聚满了四面八方被赶来的囚犯。
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碍于阴曹吏们的威势都不敢说话。
经过一年多的洗礼,这些先前犯下奸淫抢掠的囚犯们面色大都流露出一股茫然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因何被聚在了一块,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何等的命运。
窃窃私语在众人间不断流传,不敢高声吆喝。
“肃静!”
望着台面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冷调寒怒喝一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歪着脑袋朝站在一旁的左冬低声问了一句。
“人已经到齐了吗?”
左冬默默点了点头,大致清点了一下台下的‘诱饵’。
“除却那些失踪找不到的,都已经到齐了。”
“很好。”
不知何时,手中显化了血刀一把。
本来站在一旁如水沉着的净昙面色闪过一丝惊讶,想要上前阻止。
左冬一个瞬身来到了净昙跟前。
同时,站在净昙身侧的潘喀喇和潘惠锁也跟着出刀。
三把雪亮的长刀架在了净昙的脖子上。
“冷调寒,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调寒全然打断。
“禅师,远来是客,三位好好招待。”
台面上的动静,让台下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个别明白什么情况的人急忙高声大喊:
“不好!弟兄们,快跑!”
“想跑?晚了!”
冷调寒双脚猛地朝台面一踩,跃到高空之上。
仅仅是几息的功夫,冷调寒的头发再度冲散开来,灰黑的发丝瞬间化作殷红血色飘扬于空中,仿若血神临世。
狂热与阴冷,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竟然一并在冷调寒身上显现出来。
净昙此刻显露出了一丝惊慌,厉声朝左冬怒喝: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害她!”
三人皆是充耳不闻,默默注视着台下已然成形的定局。
慑于冷调寒的威势,台下的死囚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们的眸中无一例外地看到了一幕血雨滚落下来,随之归入一片混沌当中。
广场之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令人作呕。
地面上一片残骸,没有丝毫生气。
凝成一片的血海之上,只有一道消瘦的人影伫立着。
她周身好似披上了一层血幕,整个人被这片殷红袭染。
看着台上面色颓然的净昙,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血摩罗终于饱餐一顿了,禅师。”
说着,一步又一步,朝着净昙缓缓走来。
“其实,我老早之前就计划这般。
只是碍于你的存在,一时不得施展。
与其说是你想见我,不如说我早就想请你来酆都府了,净昙。”
净昙微微盍上双眸,强使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双手忍不住地发颤。
“冷调寒,这把刀不能再沾染鲜血了,你可知道你现在离深渊已是不远......”
“我早就在深渊之中!”
冷调寒高喝一声,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一句......”
“这所谓的‘昊光大阵’到底是什么存在!明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邪祟,为什么还不自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