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检查了一遍衣服没有问题后, 让下人给陆乘舲送了去。
正宅子房间里烤着火清点账本的陆乘舲收到谢安澜送来的衣服怔了怔。
手中的笔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晕染成一大块墨团,遮住了刚成行的一个隽秀字体。
“不要, 送回去。”
陆乘舲心平气和的换下这张已经作废了的宣纸, 准备再重写一遍。
就见下人规规矩矩地行了行, 向门外迈去, 打算退下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他的初一了。
“算了算了,送都送来了, 退回去算什么, 端过来我瞧瞧吧。”陆乘舲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再无半点心思算账的心思。
下人复又折返回来,端着呈放衣服的托盘,到了跟前。
见托盘里的衣服是他喜欢的月白, 原本心中有些不愉快的小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伸手触碰到衣物,陆乘舲又轻微蹙了蹙眉,好轻薄,手感也与平常穿的衣物不同, 不知里面用的是何材质。
站起身来, 抖开衣服,款式也与他平日里所穿的不同,像是斗篷, 又与斗篷不同,不过样式简洁明了, 不繁复, 倒也好看。
虽然轻薄, 但一想这是谢安澜送的, 想都没想过自己怕冷的事,就下去换上了。
当他换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众看到他的下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在原地出神,都忘了行礼。
陆乘舲一路恍若不知般穿过繁绕的走廊,从自己的房间走到谢安澜所待的前院,见谢安澜正站在庭院中背对着他,唤了声,“殿下。”
谢安澜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目光微微失神。
今天陆乘舲没有绾发,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遮住了他那略带棱角的脸型,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得和煦起来,月白色的羽绒服虽然遮住了他的身型,但却突现出了他的高挑秀雅的身姿。
微微仰着头,就那样站在那里,半含笑意地看着谢安澜。
七分和煦,三分灵动。
让谢安澜一瞬间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他今日没有穿越,而是在现代的某个景区,遇上了一个气质类似古人的现代人,他就站在人群中,一眼就引起他的注意,而对方似乎也有注意到他,正对他报以微笑。
谢安澜的心不可抑制地挑动起来,他想如果陆乘舲生在现代就该是这幅模样。
温润不失灵气,狡黠而又聪颍。
谢安澜上前牵起陆乘舲的手,感受到他常年没有温度的手心,略略有了暖意,嘴角微扬,笑道,“以后就不用闷在屋里闻炭火的味道了,可以出来陪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嗯?”陆乘舲略一迟疑,旋即立马反应过来,他今天貌似还没有感受到往日那刺骨的寒冷。
往常不管穿多少衣物都抵挡不住的寒气,今日如同消失了一般,不仅如此,就连裸.露在外的手竟然也是暖和的,不再冰凉。
“是这衣服。”陆乘舲反应过来后,立马想到了他身上这件不同与其他质地的衣服。
“殿下在衣服里面加了什么?”陆乘舲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如此轻薄,夹在衣服里不仅没有重量,还能保暖,比起皮裘来,还要更胜一筹。
谢安澜没有卖关子,笑道,“鹅绒,全身加了不到四两的鹅绒。”
“鹅绒?”陆乘舲怔了怔,旋即也跟着笑了,“是了,家禽不冬眠也能度过寒冬,靠得不正是他们有一身的绒毛,同理人也可以用绒毛来抵御寒冬,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千百年来却无人想到,不知是世人太愚笨还是殿下太聪慧。”
语毕,陆乘舲又向谢安澜道谢,“谢殿下替乘舲解了这严寒之苦。”
“一家人,不言谢,你不生我气了就好。”谢安澜可没忘记那天陆乘舲捏橘子时的那股狠劲,此后还故意冷落了他五天!
陆乘舲粲然一笑,他早就不生气了,难得殿下还肯如此花心思来哄他。
陆乘舲感受到手心的暖意,顿觉心也是暖的。
被人关心着,哄着的感觉可真好。
不过,这要让初一知道,他被殿下的一件衣服就哄好了十几万两的损失,说不准又会笑他没出息。
谢安澜看见他的笑容,就知道这事翻篇了,与陆乘舲十指相扣,眼尾上挑,笑道,“来了有些时日了,我们也去逛逛这沂城如何?”
谢安澜这笑容多多少少带点蛊惑,再加上方才羽绒服一事,陆乘舲没多有多想地答应下来。
两人牵着手走出了府邸,身后跟着二三十个护卫,走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烟的大街上。
从街道上可以容纳两量马车驶过的青石板路就可以看出曾经的沂城也是及其繁华的。
更遑论在青石板的两边还林立着各类铺子,目接不暇,若是没有战乱,没有关门,此刻他们二人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现在街道上就他们这一群人,所见之处,满是空寂。
“殿下,可是不喜欢这般安静。”陆乘舲的手一路都被谢安澜扣着,两人紧挨在一起,谢安澜的表情心情自然而然也落在了陆乘舲眼中。
谢安澜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陆乘舲手心的薄茧,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陆乘舲被谢安澜撩得嗓子都在发哑,长长得眼睫一颤。
“就是可惜这么繁华的地方一夜间变得如此萧索,恐怕再过几天还得起动乱。”谢安澜看了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轻叹,“城内真是一个商贩都没有了,我若是有钱在这里开一家小店,生意肯定好,可惜我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爆乱。”
陆乘舲对上谢安澜的眸子,眨了眨眼,笑道,“所以殿下拉我出来逛街是又想打我钱的主意?”
谢安澜见被陆乘舲识破,脸上也不见尴尬,微微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刚才临时起意,绝对没有打你钱的主意。”
陆乘舲微笑地看着谢安澜,抿着唇不说话,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演。
“啊,当然,如果你愿意给钱给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愿意打借条。”谢安澜被陆乘舲紧盯着眼神也不闪躲,理不直气也要壮。
陆乘舲再次看了看谢安澜的脸皮,实在没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他已经好奇了很久,殿下这张脸皮是如何长的,怎的这般厚。
结果不言而喻,脸还是一样的脸,不过捏殿下的脸,还是与捏自己的脸感觉挺不一样的。
见谢安澜并不生气,他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红印子,陆乘舲笑道,“殿下与乘舲夫夫一体,这钱本就是两人共同享用,不用说借不借的,殿下需要乘舲给就是了。”
谢安澜心中一喜,不过到底没有得寸进尺,“还是借吧,到底还是你的钱,我身为王爷,老借你的不好,或者像之前那样我与你分股份如何?”
“挺好。”陆乘舲不咸不淡地回答。
“那你是答应了?”谢安澜低头问道。
陆乘舲垂了垂眸子,复又抬起,里面的温润没了,转而变得狡黠明亮起来,声音暗哑道,“不过,殿下似乎忘了乘舲也是个生意人呢。”
趁谢安澜还没反应过来,陆乘舲又继续道,“早在沂城守住那天乘舲就给初一送了信,相信不日就会有粮食等一应物品抵达沂城,殿下这个生意是做不成了呢。”
“不过。”陆乘舲话锋一转,“不过,殿下与乘舲夫夫一体,这钱我两谁赚都是一样的,殿下觉得呢。”
谢安澜哑然一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他本意也没有想赚沂城百姓钱的意思,不过就是想把这崩溃的商业给逐步恢复起来。
好让他们今年也能过个好年。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都快过年,城里却半点过年的气息都没有。
若不是猛然想起,恐怕整个年过去,都没人知道。
谢安澜心思一转,也不纠结被陆乘舲捷足先登的事,再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街道,顿觉得逛下去也挺没意思的,与陆乘舲商议道,“我突然觉有件事挺有意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蓦然被谢安澜郑重其事问话,陆乘舲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紧,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的谢安澜开心地拉着陆乘舲快步回了宅子。
将人给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奔房间里的拔步床而去。
在拔步床的梳妆柜里找出一块包袱布,让陆乘舲捧着,捡了些从京城带过来,又不怎么用得上的东西放进了包袱布里。
陆乘舲紧缩的心脏,逐渐放开来,不解地看着谢安澜,“殿下这是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谢安澜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实在是翻找不出什么东西了,带着他在京城只用过一次的锣鼓与陆乘舲出门去了。
找了条居民较多的街道,把包袱布往地上一扔,使里面的东西大大咧咧曝露出来,拿着锣鼓就是一阵敲,“练摊儿了,练摊儿了,有需要的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勒,便宜又实惠。”
他这么一吆喝,巷子里的居民们都被他给吆喝出来。
陆乘舲小声诧异道,“原来殿下说的有意思的事是这个?”
“嗯,我刚才突然想到恢复经济也不是非要有商队,先从摆摊开始也是可以的。”谢安澜点头解释了一句,就见他的包袱摊面前已经有人问价了,笑着与人说价去了。
谢安澜从京城带的东西多且杂,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且价格又不贵,东家缺的针线,西家缺的布头他都有,不多时人就多了起来,陆乘舲不得不被迫帮忙。
正好一大娘与谢安澜唠叨完,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一截丝线,谢安澜身上没地方踹钱,随手就塞给了陆乘舲,“夫郎,收钱。”
乐得那大娘笑得不见月牙,对陆乘舲打趣道,“小夫郎,你夫君还挺疼你的,都让你收钱呢。”
陆乘舲拿着两个铜板举足无措,恰在这时又有人问价,他只得把目光偏向谢安澜,“相公,那个陶罐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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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手速又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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