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在狭窄的巷道, 艾思牵着苏格的手，抓得紧紧的，一点不敢松开。
苏格不太确定艾思对自己的依赖来自于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艾思对他很信任，而且有近乎执着的保护。
把保护这个词用在一个不足六岁的女孩身上, 有些不大合适，可苏格没办法用其余词语来形容。
目光落在艾思身上, 苏格觉得艾思身上有一种很强大的能量，是与生俱来的。
甚至超出了许多成人身上能感知到的能量, 很强大。
“哥哥。”
艾思扭头往外看了眼，确定不会暴露后，转头看着苏格, 朝他笑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苏格看了眼前面的路，弯腰把艾思抱起来, 替她把小裙子压好, 不至于走光。
“那艾思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怪孩子，不像孩子的孩子。”艾思在苏格身边时, 变得很乖巧，“因为艾思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孩子。”
艾思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
不惊讶艾思在自己面前的坦率, 但苏格对艾思清晰知道自己是通过基因改造工程出来的孩子很意外。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苏格说道：“但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是吗？”
谁知道艾思摇头，笑弯了眼睛，“不, 我很聪明，不过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天真的话让苏格的担心消失不见，他根本不要紧张艾思会因此自怨自艾，她的强大就来自于自信。
“是，你很聪明，也不止聪明，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在自己眼里了不起的人。”
苏格说完，突然道：“那我们的小导航员，能告诉我们下一步去哪吗？”
艾思被苏格的话逗笑，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我之前藏在那儿，谁都没有发现，不过其余人都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苏格一听艾思的话，和卢一崖对视一眼，立即想到了路泽。
没想到路泽也会在这里翻车，直接被带走了，好在艾思没有被带去，否则——
等等，苏格脑中缺失的一些东西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
那天在威尔森夫人家门外的狙击手，可能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艾思。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艾思一家就和他们住到了一起，不管是监视的人还是狙击手，目标很有可能是艾思。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被改造过的基因会在她身体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呈现出什么样的外在，没有人能知道。
所以，才有价值。
人类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是经过数千次乃至十几万次的反复试验得出的结论。
荒芜之城即便是从二十年前进行**实验，也不可能掌控其中的变数，所以——
“艾思，一会儿跟紧我，可以吗？”
苏格问道：“里面可能会很危险，如果可能我想把你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结束了我来接你。”
“不要，你结束了就不会回来了。”
艾思一口拒绝，“你们都是这样骗人的，你们要是找到了那个教授，那肯定就会离开了。”
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苏格，他的确在结束后不可能再回来，而是直接离开这个世界。
艾思的话，倒也不算有错。
只是格木医院肯定不是终点，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但必须要走过这一关。
卢一崖上前，从苏格手里接过艾思，单手托抱着她，“会怕吗？”
艾思眼睛一亮，似乎知道卢一崖打算带上自己，立即向他倒戈，“不会。”
苏格：“……”
那我多余？苏格打量着卢一崖熟练抱艾思的动作，倒是真有几分父女样。
写在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苏格，惹来卢一崖的玩笑话。
“放心，这个姿势，抱你也不是问题。”
“走。”
苏格抿唇，一脸无语，只好生硬岔开话题，说完后，先一步朝对街的一条暗巷走去。
走近后，苏格看清暗巷的位置和结构，不由感慨，路泽人没用归没用，倒是给艾思找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在这条暗巷里，的确很难被人发现。
卢一崖抱着艾思跟在他后面，发现暗巷更像是一个小型迷宫，从入口进来后，就有不少岔路口。
叫住苏格，卢一崖环顾一圈道：“好在没有监控，否则我们是插翅难飞，你们待在这里，我去摸个底。”
苏格点头，牵着艾思站在原地，“你小心，二十分钟够吗？”
闻言卢一崖挑眉，将手套拉好，摸出手枪，“十分钟。”
自信从眼睛里冒出来，尽管语气正常，却让苏格心一颤，不免耳根也热起来。
低咳一声，苏格对自己的没出息也很无语，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撩卢一崖跟自己去床上翻滚，偏偏对一些小事没办法脱敏。
而且，很上脸。
卢一崖瞥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的窘迫，轻笑后，钻进了暗巷岔口。
苏格和艾思留在原地，等待着十分钟过去，也等着卢一崖回来。
艾思抬头看着天，发现天上的月亮很好看，难得一见的云层散开，看到了月亮。
荒芜之城其实有一阵子是看不到月亮的，浓浓的云层和烟雾掩盖住了天色，甚至连早晚都分不清，昏黄的世界，仿佛——
世界毁灭前的预兆。
“那是月亮，我在书上见过。”
艾思指着月亮，仰着脸说，“真大，而且好圆，不过为什么是红色的，月亮不是黄色的吗？”
苏格顺着艾思的眼神看去，眉头轻蹙，看着那轮月亮，心里隐隐不安。
泛红的月亮，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不是大难临头就是妖物再世，总之，传闻里的血月是不祥之兆。
“为什么在电视里见过？”
苏格转移艾思的话题，一心二用，反复琢磨在旧诊所里拿到的资料。
月球是靠着地球的引力才会围着转，但每个月有几天都会因为磁场的缘故引发一些异象。
磁场的变化，对正常人而言，影响不明显，但如果是被基因改造过的人类呢？
那些失败的实验体呢？
艾思一脸无辜，“之前的月亮都藏起来了，厚厚的云层遮挡住，看不见。”
苏格盯着艾思，暗中留意着她的变化，“在我们家乡有一个说法，小孩子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晚上睡觉会被割掉耳朵。”
话音落下，艾思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那样不好看。”
漂亮的瞳孔随着情绪的变化，逐渐出现了另外的颜色，浅色的瞳仁越来越淡，像是——
苏格沉声开口，“艾思。”
难怪今晚的丧尸群尤其多，大概率是受到了磁场的影响，艾思也不例外。
艾思眨了眨眼，不知道苏格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抓着他的手。
“没事的，别害怕。”
苏格点头，随即看了眼倒计时，十分钟快过去了，卢一崖还没回来。
难道又进去了另一个空间？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苏格脸色立即变了变，正打算抱起艾思去看看情况，发现卢一崖竟然从另一个岔口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苏格默契地把艾思交给了卢一崖。
“什么情况？”
“情况还好，也不算复杂，不过，看上去我们想要去到关押路泽他们的地方，会很难。”
卢一崖进入暗巷之后，发现这个小型迷宫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得上简单。
唯一需要留意的就是不要凭着自己的想象去走，一定要找到规律才可以。
“那我们进去，不能再耽误了，我猜想，今天满月引起的磁场变化，可能会对丧尸变异造成影响。”
苏格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又想到什么，“监视我们的人和狙击手很有可能冲着艾思来的，罗素教授这里我们能得到的线索不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拿到可以解决这些丧尸的东西，一个是他们也无药可解。”
罗素教授所在的病毒研究所，是这项基因改造工程主要实验室。
肯定不止有一个基因组，而且还有其余的培养皿，如果有反向基因，其实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卢一崖知道苏格的意思，抱着艾思走在前面带路。
有医院的地图加上艾思在五感上的敏锐，从暗巷一直到医院四楼，他们几乎没有遇上任何阻碍，无比顺利的上到了五楼。
还剩下两层楼，路泽他们一定就在其中一个房间里。
格木医院并不像是其余医院一样，每个部门有自己单独的楼栋，反而是一个横排的布局，按照层数来区分部门。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落在地上，一到四层巡逻的士兵不见了，长椅上有人坐着，手里拿着一堆单子。
看上去五楼正常运营，走动的护士、查房的医生、焦急的家属和绝望的病人。
卢一崖和苏格看着眼前的一幕，生出几分熟悉感。
有一段时间，苏格和卢一崖比这些人还要绝望，床头柜里的单子可以出一本书。
收回视线，卢一崖无声挡在苏格面前，压着声音，“你说，路泽他们会不会在不同的病房里？”
苏格愣了下问，“为什么？”
“神经科。”
卢一崖指了一下导视牌，“一到四层没有结果，排除掉地下室的可能，那只能是在这两层里，但你看，这里一切正常。”
对照外面的情况，一切正常就显得格外不正常。
苏格思忖片刻，立即明白了卢一崖的意思。
冠冕堂皇的理由，难以抗拒的说辞，即使有人想要逃离这里，一纸诊断书，也可以让他再度被抓回这里，所有的言论都会被认为是失心疯。
那些被关在这里的人，是以神经失常的名义关进来的。
外人眼中的，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