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只鸟不知何时长成了山丘般大小,双翅微微伸展,便有数十米长。
倒霉的罗刹族人被红鸟衔着,飞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路的惊心动魄自是不必多说。两只巨鸟不停向高空中飞翔,底下的沙丘渐渐变成了一块块巴掌大的赤红色画布,他们在高空中遭遇种种驳杂强劲的气流,罗刹族人不停地跟随这两只鸟翻转,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就这么被衔了一路,待他的脚再次踏上陆地时,罗刹族人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呕吐起来。
“呕……”
“真恶心。”看着满地的呕吐物,红鸟的眼中满是嫌恶,用翅膀捂住口鼻,迅速往后退。若不是这丑人对它还有用,它早就一翅膀扇过去了。
罗刹族人把自己胃里的所有东西给吐出来了,吐无可吐后,他终于慢慢缓了过来,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依旧是赤红色的沙漠,连绵的沙丘一层一层地铺开,像是湖中不断延伸的涟漪。
而那两只鸟又变回了巴掌大小。
蓝色的鸟儿抬头看向天空,此时正是黑夜,沙漠中星空璀璨,每一颗星星都像钻石般耀眼。
“兄长,时间快到了。”
“年年海市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真是让我们好找……”红鸟忍不住抱怨道,“没次都要跑来跑去……”
“兄长,莫要抱怨了,海市来了……”
这两只鸟旁若无人地交谈,好像旁边的罗刹族人不存在一样。经历了这么奇幻诡异的事情,罗刹族人心中充满了畏惧,却也有疑惑和好奇。这两只鸟儿究竟为什么把他抓来这里?
他偷偷整理了自己身上的东西,看看有什么武器,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的弓箭都在刚才的飞翔中遗失了,倒是他的猎物,那只小兽,因为被他绑得很紧,现在还挂在他的裤腰带上。
见这两只鸟一直看着天空,罗刹族人忍不住跟着它们看去,却见夜空中有一颗星星突然亮了起来,强烈的光芒让周围星辰都黯然失色。
罗刹族人突然想起,那两只鸟在天空飞翔的时候,好像一直都在追逐着这颗星星。
“来了。”蓝鸟和红鸟精神了起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颗星辰。
只见那颗星星的光芒越来越亮,而随着它的亮起,一幅奇异的画面也在这两鸟一人面前如书卷般展开。
罗刹族人仰起头,着迷地看着天空终点画面,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的水,无数汪的水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深沉的蓝色。
他听到那两只鸟说这是“海”,可是“海”,不应该是如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的吗?
如果这是海,那他们脚下的又是什么呢?
罗刹族人想不明白。
姑且算它是海吧。
海上有云,云中有海,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地飘渺虚无。
在这片虚幻又深沉的海洋上,无数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罗刹族人简直要看花了眼,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精美的建筑,突然,他听到了铺天盖地传来的巨大响声,无数只巨大的海兽在海洋上怒吼,这些海兽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海洋。看到这可怕的海兽,听到这震耳的怒吼,罗刹族人被吓得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真没出息,几艘船就把你吓成这样?”红鸟不屑道。
船?船就是这种海兽的名字吗?
画面越来越近,罗刹族人这才发现,在这些“海兽”身上,有无数的小黑点,再近,他便看到,原来这一个个小黑点竟然是一个个人,皆面容丑陋,身形扭曲。
这难道是魔鬼的故乡吗?
罗刹族人心中大骇,但紧接着他就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红鸟迅速地伸出利爪起了他,往这虚无的画面中飞去。
在罗刹族人的骇然下,他们一同穿过这如水镜般的画面。
罗刹族人感到一阵眩晕,等他再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云雾中,而他的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色“海洋”。
云中海,海中云,汹涌的海浪卷起朝天般的浪花,发出犹如巨兽般的怒吼,浪起数百丈,咆哮着直直朝这两只巨鸟拍来。
两只巨鸟展翅一飞,便挥开身边的云雾,激起一层层云浪,它们长啸一声,避开了这海浪的雷霆一击,鸣叫着朝天边飞去。
这两只鸟的鸣叫清脆婉转,动人心弦,可罗刹族人却全然没心思欣赏。他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抱住红鸟的爪子。
太可怕了!
一直生活在沙漠的罗刹族人,最喜欢的,就是水的存在。他也曾幻想过,要是它们能找到一片无穷无尽的水就好了,这样村子里的人们就不会再为寻找水而烦恼,每年也不会有人因为缺水而渴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终于看到这样一片无穷无尽的水时,心中涌现出的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恐惧……
海上风浪不停,两只巨鸟跃过一片一片海浪的袭击,但偶尔也会被一些小浪花给击中,巨鸟抖了抖翅膀继续飞行,可罗刹族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吃了一口腥咸的海水,不断咳嗽,身上也湿哒哒一片。
用水洗洗澡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可罗刹族人现在却欲哭无泪,他宁可不要那么奢侈。
“啾——”红鸟长鸣一声,声音嘹亮,回声不绝于耳。一鸣完毕,红鸟方兴奋地大叫道:“爽快!”。
它享受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见又有一个百丈高的海浪打来,它顿时就来了个后空翻,避开海浪,又在天空中翻了朵花出来。
“爽快,再来!”红鸟跃跃欲试,看着眼前的一朵朵海浪,感受着飙车般的快感。
而罗刹族人已经生无可恋地任由自己被红鸟抓着,自己被海水打湿成湿漉漉的头发糊了他一脸,他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随风飘转。
蓝鸟无奈地看着跟海浪玩耍的兄长。突然,它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不好,兄长,鹰族的家伙来了!”
只见天边突然出现了数只黑影,云雾为其让路,它们直直朝这红蓝巨鸟冲来。
“轰隆——”
天空中,两只身躯庞大的鸟兽重重撞到了一起。
罗刹族人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力,浑身一震,接着,他就感觉自己飞了出去。
“好你个戈同,竟然敢撞我!”红鸟大怒,伸出头就朝那只偷袭它的巨鹰撞过去。
“轰隆——”
“轰隆——”
天空中不断传来如同雷霆般的响声,无鸟注意下方在不停坠落的罗刹族人。
罗刹族人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生怖的失重感,他感受到自己穿过一层层云雾,这些云雾轻柔地拂过他的身体。
“砰——”
他掉到了一只“海兽”上。
然后被反弹起来,又坠落,又反弹……
幸好他肚子里的东西都被吐光了,不然现在他又要吐了。
他竟然没死?
罗刹族人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嘈杂的声音涌进了他的耳朵,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只叫做“船”的“海兽”上面,脚下是它充满弹性的身体,周围都是长相丑陋的怪物,而天空中,依旧充满了“轰隆轰隆”的响声,只是穿过层层云雾到达他耳边的时候,这响声已经很微弱了。
船上的人们对于天上掉人的事见怪不怪,依旧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
“一株向阳草……”
“老板,你便宜点嘛……”
“这块玄玉多少钱?”
“快来看啊,刚挖出来的千年人参,香喷喷、白胖胖,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
“没钱就别挡道,下一个,下一个……”
……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之后这位罗刹族人经历了什么,林苏不得而知,但林苏知道,这位罗刹族人并没有死去,而且还成功地从海市里返还了,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留下了这本手书。
这手书原本之后还有一部分,但是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没把这罗刹族人的故事当回事,在一次生火时,后面的纸张被撕掉当引燃剂给烧了。
林苏虽然遗憾不能知道之后的故事,但好在,这前面的故事中,已经写了找到海市的方法。
据这位罗刹族人记载,那衔他去海市的两只巨鸟,是追逐着一颗星星去的,而那颗星星的位置也很特别,它是离月亮最近的第三颗星辰,它周围有五颗星星环绕,组成一个五角星的图案,而那颗星辰,就在那五角星的最中央。
林苏和阿莫塔耐心地等到了天黑,他们从无数颗夜空的眼睛中,终于找到了记载中的那颗。
“找到了,就在那里!”阿莫塔激动道,他的眼里也亮晶晶的,像是被这些闪亮的星光给照亮了。
他连拐杖都扔到了,追逐着那颗遥远的星星,“嗖”地从沙丘上滑下。
在阿莫塔不厌其烦地指引下,林苏终于也找到了那颗星辰。
这是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星辰,与环绕着它的其他星辰比起来,它的光芒算不上耀眼,混杂在漫天的星子中,泯然众星。
也许,是时机未到?
若不是那罗刹族人的记载中给出了具体的描述,林苏怕也不会想到这颗平平无奇的星星,就是找到海市的关键。
现在,既然找到了这颗关键的星星,那么接下来,只要跟着这颗星星走就好了。
于是,林苏和阿莫塔就学着记载中的那两只鸟一样,开始追逐星星。
古有夸父逐日,今有林苏追星。
这一追,就追了五天……
作为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林苏,自然知道,由于星体离地球较远,以及相对运动的原因,在人们走路的时候,很容易产生星星、月亮在动的错觉。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
这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所以夸父一直逐日逐到渴死都没有成功追上太阳。
林苏小的时候,还经常会玩这样一个人的游戏,一边看着月亮星星,一边在广阔的院子里奔跑,他停下来时,月亮星星也跟着一起停下来,他跑动时,月亮星星也跟着一起跑动,好像月亮和星星一直都在陪伴着他一样,抚平了孤寂……
然而,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并不是很想要玩这样的游戏啊!
在追逐了五天后,林苏停了下来,看着一同停下来的星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颗星星,根本就没有在动!
都怪他被唯心主义给迷了心,居然傻乎乎地追了那么久……
“呼、呼……”一旁的阿莫塔还在哼哧哼哧地跑着,见林苏停了下来,焦急地说道:“你怎么停下了,别停啊!”
“你停下来的话,这颗星星也要跟停了……”
看着不停催促的阿莫塔,林苏痛下决心,要好好给他讲一讲夸父的故事,然后再给他上一堂唯物主义科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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