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通道里, 一片黑暗,只有无数幽幽的绿色鬼火在空中飘荡,诡异惊悚, 衬得这条路宛如走向地狱的通道。
两只鬼差跟在徐覃身后, 悄无声息,仿佛只有徐覃一个人在这阴森的地方里独自前进。
黑暗、寂静、阴森、诡异……
若是一个普通凡人来到了这里,定然是吓得腿都软了, 但徐覃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面色不变地继续朝前走着,身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两只鬼差对视一眼,心下诧异。
这条通道本身就有威慑凡人、游魂的作用, 过去被缉拿提到大殿审问的凡人、游魂,往往走过这条通道,便被吓得魂惊胆颤、瑟瑟发抖, 甚至都有尿出来的, 将这些人带到殿上一质问,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是为何不直接把嫌疑犯带到大殿, 反而先让他们走过这条鬼火通道的原因,为的就是吓破他们的胆气。当然,对于林苏这种修行者, 自然是不起作用的。
而这徐覃一介凡人, 却心静如水,仿若未见鬼火, 不受丝毫威慑。
与普通凡人略有不同。
不过, 这徐覃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普通凡人,反倒古怪得紧。一鬼差不免在心中嘀咕。
他们两人奉命看守押解这徐覃, 却不知为何,在这人身边,心中却隐隐有畏惧感,不愿靠近。此人先前一直低着头,浑身低气压,阴恻恻的气质几乎要化成了实质,看起来简直比他们还像鬼!
直到那太清道士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这徐覃身上的低气压才消散了点,那莫名的威慑感也变得若有若无,最后消失,只是他阴恻恻的样子,依然让鬼不愿靠近。
总之,古怪得紧。
说不得这血鬼的产生,还真与此人有关。
徐覃和两鬼差一路走到大殿外,一鬼差进去通报,不一会,大殿的门就打开了,徐覃被他身后的鬼差押了进去。
林苏在房间里打坐。
鬼官已将那灵药拿了过来。这是一朵百年灵芝,放在玉盒里面,一半漆黑,一半纯白,一边
清香,一边恶臭,两股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难以言喻,林苏被熏得不知今夕何夕。
“道长,这是长在鬼门旁的阴阳灵芝,人鬼皆可食,可疗伤,道长请用吧。”鬼官拿起玉盒递给了林苏。
林苏的手颤了颤:“整朵都要食用吗?”
鬼官点点头。
林苏做好心理准备,吃掉了白色的那一半,顿时,那黑色一半灵芝的恶臭味蔓延到了整个屋子里。
像是腐烂的、腐烂的……
林苏沉默地看着这只剩下一半的灵芝,迟迟下不了口。
鬼官已在一旁催促了:“道长,须得在半刻钟之内食完这阴阳灵芝,才能起效。”
为了疗伤,林苏硬了硬心肠,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捏着鼻子吞下这半朵灵芝。
啊,所谓灵魂升天,便是如此了吧。
林苏晕乎乎地坐在了地上。
好在这阴阳灵芝的确对林苏的伤有奇效,那黑色半只灵芝一下肚,林苏就感觉身子一半冷一半热,受的内伤渐渐愈合,脑海也似乎流过了一阵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精神力。
林苏不敢放松,立马开始打坐,吸收剩余的药性。
鬼官们见此,就退下了。等林苏打坐完毕,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他感受了一下周身,枯竭的法力重新变得充盈,在这阴阳灵芝的洗涤下,还变得精纯了许多,林苏心念一动,一块白玉箓牌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白玉箓牌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没有受到损坏,林苏将其收入怀中。
法力的充盈,又让林苏有了安全感。
突然,林苏看向门外。
不多时,屋子的门就被打开了,有鬼官带着徐覃走了进来。
判官并没有在徐覃身上发现可疑之处,经过探查,他们发现,徐覃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凡人,与血鬼也无干系,只不过是因为气质阴沉,被武林中人误认为千面血煞,才涉入其中罢了。
事实上,判官也不解,为何那鬼将要把徐覃的真身也擒来地府?一般来说,地府遵循阴阳相隔,不会主动出现在生人面前,
像徐覃这样的活人,顶多就是缉生魂来审问罢了,被审问的人只会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便了然无痕。初时判官还以为徐覃是隐藏了身份,有重大嫌疑,可经过他多番检测,发现这徐覃,的确是个凡人,而且印堂处隐隐有金紫二气,竟有官拜宰相之运。
想来是鬼将缉拿错了。判官思忖道,这也难怪,这徐覃的气质,看着比鬼还像鬼,不知道的,实在是难相信这是个活人。
判官这想法,若是被那鬼将知道了,怕是要喊冤,鬼将一直都遵循着阴阳相隔的规定,这才在武林众人面前隐去身形,缉拿众鬼时也将血鬼和其余鬼怪的魂体也隐藏。至于徐覃,鬼将一开始都没有注意,他一挥手将林苏带入地府后,才发现多了个拖油瓶。那鬼将本就是个懒得思考的性子,只当自己不小心多带了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他的任务是缉拿,审问之类的事情,还是交给专门的判官来吧。
虽说如此,判官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疑虑,他看这徐覃,总有不愿接近之感,莫非只是因为他阴恻恻的气质吗?还有他的眼睛……
判官疑虑未散,但徐覃此人,有官拜宰相之运,命数已与王朝相连,又未察觉到可疑的地方,他自然不能将其久留,万一出了变数影响了王朝气运,这反噬可不是他一个判官能承担得了的,最多只能在他身边放几只鬼卒观察。
于是审问完毕后,判官就让鬼官将徐覃送往阳间。接下来,他还得派人去缉拿当时在场的众凡俗武者的生魂,审查真相,好早日将林苏这个□□送走。
然而徐覃却并不愿离开,反而要求先见林苏一面,看在他未来能做宰相的份上,判官自然不会不答应,便叫鬼官将其送去了。
鬼官将徐覃带到了这里后便退下了。
林苏见徐覃完好无损,自然欣喜。两人一番慰问不说。
聊着聊着,林苏不禁笑道:“明昭,这下你可总算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我可真的是拜了仙人为师,求仙问道去了。”
“说不定我以后,也是仙人了。怎
么样,你可是在和一个未来的仙人做朋友呢?”林苏开玩笑道。
徐覃却不言,只盯着林苏看。
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林苏摸了摸脸。
徐覃却突然皱眉道:“这屋里有何物,为何如此之香?”
这话却是说的有点突兀了。
不过林苏也反应过来了,这屋子里,的确弥漫着一股臭味。
正是那半只黑色阴阳灵芝留下的,之前林苏专注打坐,忘了这味道,后来徐覃一来,林苏便只顾着和他谈话了,被徐覃这么一提醒,林苏又闻到身边这股恶臭味了。
不好,他又想起自己吞下那一半黑色灵芝时的味道了,一阵反胃,连忙拉着徐覃走出了屋子。
不过,他明明闻到的是臭味啊?
待走到外面,林苏站定,才奇怪道:“香味?这屋子里面的,难道不是臭味吗?”
徐覃听了,也有些诧异:“我闻到的,的确是香味。”
难道是他们嗅觉不同,还是这阴阳灵芝在不同人面前,味道不一样。
林苏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林苏刚想继续询问,这时,鬼官走了过来。
“徐县令,该回阳间了。”鬼官说道。
徐覃依旧是一副阴恻恻的样子,但林苏却莫名地从他身上看出不愿来。
阴阳两隔,凡俗之人不可久滞阴间。既然找不到徐覃与血鬼的关联,地府自然不能将徐覃羁留在阴间。更何况,生人在阴间待久了,对身体也无益,林苏便催促着徐覃离开。
“放心,判官对我无恶意,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而且你别忘了,好歹我也跟仙人学了术法,有一定自保之力,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你是川辽县县令,一方父母官,若是衙役们发现你失踪了,县里恐怕就要乱起来了……”
在林苏的劝解下,徐覃只好无奈地跟着鬼官离开了。
林苏一直将徐覃送到了鬼门,这鬼门的构造与凡间的城门也无太大差别,但体积却几乎是凡间城门的十来倍,通体漆黑,气势宏伟,有鬼卒鬼将在周围巡视。
除了他们
一行人,鬼门前亦有其余游魂在排队,正是要赶往阳间投胎去的。
待徐覃和鬼差的身影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林苏才收回了视线,准备在地府四下逛逛。
难得来地府,自然要好好看看这阴间的风光。
鬼官见此也没有阻止,只是跟在林苏身后,就算到时这太清道士见鬼心喜,也好及时制止。
绿眼影男子赶了半天的路,总算离开了那可怕的川辽县。
这里是牧远府的府城,作为邪道,还是一个武功高强的邪道,他自然不会乖乖地走城门,随意用轻功蹿上了城墙,在城内偏僻的角落里游走。待走到一个破旧的民居,他才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后,方走了进去。
这是绿眼影男子在府城的据点,早在去川辽县之前,他就在府城做了许多布置和后手,川辽县也有他的据点。
只可惜,一个都没用上。
绿眼影男子在民居里洗去了身上的血渍,换了一身衣服,此时的他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了绿色的死亡眼影和红彤彤的腮红,逢人见了,也得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君子,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疯癫样子。
只可惜,这样一个翩翩君子,却失去了左手。
川辽县一行,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薄情书生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一阵难以阻挡的困意袭来,他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后,却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而他,居然睡了一个下午!
薄情书生顿时心生警惕,他从来不会让自己进入这么深沉的睡眠,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可刚刚,他居然昏天黑地、人事不知地睡得这么沉!实在是诡异。若是有人在刚才那段时间潜入这个民居,给他一刀,恐怕他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命丧黄泉了。
莫非,有人给他下药?
薄情书生面上不显,眼神却开始不经意地探测周围。
他警惕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第二个人,也没有发现下药的痕迹,不禁让他心生疑窦。
这事,总感觉透着股古怪劲。
心神放松下来,他才想起,刚刚,他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然而究竟做了什么梦,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甚至就连自己为何要如此匆忙地离开川辽县,他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论文,好难……每天都像挤牙膏一样挤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