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山狼, 你我两族隔江而治,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跑到我们的地盘来, 是想干什么?”这是一只吊睛白额虎,通体黄色,身上布满黑色条纹,它长啸一声后, 竟开始口吐人言来。
“桀桀桀~什么时候,这凌山成了你们的地盘了?”这吊睛白额虎前方,还有七八只灰狼, 露着尖利的牙齿,皆不怀好意地看着吊睛白额虎, 为首的头狼舔了舔舌头,亦吐人言道, “你们也不过是在凌山上住的久了点罢了, 以这里的主人自居, 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我们妖族, 向来以强者为尊,谁的拳头硬,地盘就是谁的,你们莫不是是和人族混得太久, 把他们的礼仪道德当真了?今天,就让我们来好好教教你,妖族的规矩吧……”
头狼说着, 便带着身后众狼,慢慢向凌山虎逼近,眼里闪着残忍的光。
官道上, 众人先是听见远处山林里传来一声虎啸,之后便归于寂静。然而不多时,虎啸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狼嚎。
众人刚开始听到虎啸时,便已是胆颤心惊、如履薄冰,待虎啸与狼嚎并起,大家早已是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商队里的人都是闯南走北的好手,有些许武艺傍身,见到劫匪也丝毫不惧。但不怕强盗劫匪,可不代表他们不怕虎狼啊!
听到虎啸狼嚎,众人心中,便已先畏惧三分。
武管事咽了咽口水,勉强镇定道:“大家不要害怕,听声音,这大虫与狼群似乎在打斗,一时半会儿都脱不开身,我们小心点,加快速度离开这里,不要引起它们注意。”
众人应诺,战战兢兢地加快了速度。这官道本来弯弯曲曲、凹凸不平,还布着一些枯枝落叶石子,又是个上坡,因此原先大家都走得相当缓慢,但在耳边虎啸狼嚎的威胁下,众人都爆发了潜力,走的比在曲海省内还快,如履平地。
“咴——”原来是一个大汉心里太着急,手上的鞭子没了轻重,挥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重重嘶鸣一声。
众人的动作停滞了刹那,武管事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也给了他一鞭。
大汉低下头,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敢吭声。
见这马儿的嘶鸣声似乎没有引起虎狼注意,武管事压低了声音,急急催促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
武管事等人的动静真的没有引起这一虎数狼注意吗?恐怕不然。
只是凌山虎与睢山狼互相撕咬着,根本没有精力来关注武管事这一行人罢了。
商队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那片官道,走到了另一条路上。待耳边的虎啸狼嚎终于消失了,武管事方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着林苏和徐覃两个弱书生,被这虎啸狼嚎一吓,定然惶恐不安、惊慌失措,便打算去安抚他们一番。待到了他们的马车前,敲开车门,却见一人正认真看着书,一人则倚在窗边看风景,皆神态自若,好像一点也未受到干扰,见他来了,倚在窗边的人还对他一笑。
“武叔,有事吗?”林苏笑着问道。
“啊,无事、无事。”武管事讪笑着关上了车门。
回想起两人彷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武管事叹着摇摇头,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个年轻后生,倒是比他还镇定。看来陶老爷这外甥和其好友,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啊。
只是想到刚才的狼嚎,武管事心里也有些纳闷,这虎啸也就罢了,凌山上大虫本就多,但这狼嚎是从哪来的?没听说过凌山山脉中有狼群栖息啊,莫非是外来的狼群?武管事把这一信息暗自记在心中,若狼群是路过也就罢了,如果真将盘踞在这山脉中,那么他们以后去京城的路,说不得要变一变了。
人们继续赶路,因为有了刚才的插曲,大家都不敢放松警惕,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等到夕阳染红了天际,众人看见前方升起袅袅炊烟,心里才渐渐放松。
“林举人,前面便是木登村了。”武管事冲林苏说道。
武管事带领的商队常年往返曲海省与京城之间,这几条路都走熟了,对官道旁的几个村庄也多有了解,木登村便是他们经常来歇脚的地方。
众人带着马车货物走进木登村,村里马上就有人出来迎接。
“武老兄,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穿着粗布麻衣,身材虽然偏瘦,但袖子挽起,手臂上都是精壮的肌肉,似乎胳膊上还纹着什么图案,但被布料挡住了,看不清,中年汉子笑着与武管事寒暄,看上去似乎与武管事很熟悉。
“怎么,我们早来你还不高兴了?莫不是不欢迎我们?”武管事笑骂道。
“怎敢怎敢?”那人笑着抱拳回道。
这时,林苏和徐覃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武管事冲他们介绍道:“林举人、徐举人,这位便是木登村的村长,木铁雄。”
又转头对那木铁雄说:“木老弟,这两位,可是我们源江府的新晋举人,要随我们去京城参加会试的。”
木铁雄惊讶道:“原来是两位举人老爷,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失敬失敬。”
林苏忙不迭回道:“不敢当、不敢当,木村长过誉了。”
木村长安排商队众人在村子里住下,一些村民们拿了些特产,与商队换取一些生活用品。
武管事告诉林苏,因为凌山山脉地形复杂,且有大虫盘踞,所以一般村子里的人很少外出,大多自给自足,只能偶尔与来到村里的商队交换物资。而他们商队与木登村的村民是老相识了,每年走这条商路时,都会来他们村子里借宿,顺便给他们交换一些用品。
天色渐晚,林苏、徐覃与武管事等人,就住到了村长家。
受到了村长家的热情款待后,林苏和徐覃就回到了房间里。木登村里的房屋大多是木制,虽然没有上漆,但很少有虫蛀,若是仔细凑近去闻,鼻尖隐隐能闻到清香。武管事告诉林苏,村里的房屋都是由凌山松建的,凌山松在雍朝也算是比较优质的木料了,树龄越大的凌山松清香便越是重。不过在凌山省,凌山松很常见,价格也比较低,若是到远离凌山的地区,倒是能卖出高价。
当然,陶姑父与武管事他们,是不做凌山松的生意的,因为凌山松比同样大小的木料,重太多了,而且凌山多山,交通不便,运输就是一个大问题,成本太高。曲海省与凌山省相邻,且能走水路,运输成本倒是比较小,也正因此如此,曲海省的木料市场中,凌山松比较常见,价格也不高。想来想去,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意,陶姑父索性就不做了。
因为房间有限,林苏和徐覃只能住一个屋,徐覃又拿出几本经论,督促林苏学习,林苏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而另一个屋里,武管事正与木村长喝酒聊天。
“木老弟,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武管事干了一碗酒,奇怪问道。
“唉,”木村长叹了一口气,“武老兄,你有所不知,最近这几月,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狼群,流窜在这凌山山脉里,日夜骚扰各个村子,其他村里的猪羊不知丢失了多少,甚至一些小儿,也被叼走了……听说这狼群往我们木登村这来了,也不知何时会到……我这心里愁的啊,是日夜睡不着觉。”
“狼群?”武管事皱眉道,“说起来,我们今日就遇到了……”
“什么!”木村长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武管事接着道:“我们在官道上赶路的时候,听到了一只大虫……”
“什么大虫!”木村长原本认真听着,但听到这称呼,忍不住横眉怒瞪武管事,“那是山大王!”
“是是是!”武管事忙道,“是山大王!我们赶路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位山大王与狼群搏斗的声音……”
闻言,木村长酒也不喝了,他激动道:“山大王一定是在保护我们!”又紧紧抓着武管事焦急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武管事:“这个……距离太远了,我们也没敢靠近,不太清楚……”
木村长开始在屋里不停踱步,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山大王的视力在白天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被影响……”
他越想越是焦急,最后忍不住冲出去,想要将村里的青壮们聚集起来,去村外看一看。
还是武管事拦住了他:“现在外面乌灯黑火的,你出去有什么用,不怕遇到狼群,落得个全军覆没?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总要为你村里的青壮们着想吧!你放心,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们去那虎啸狼嚎传来的方向看看。”
木村长无奈答应了。
而林苏提着灯笼在村子里散着步,天黑了,家家户户都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村里一片寂静,只有窗里传来的灯光,显示着里面还有人,偶尔有哭闹着出去玩的年幼小儿,也立即被大人的“狼来了”吓得噤了声。
很快,一间间屋里的灯也熄了,村里静悄悄的,好像只有林苏一个人。
这木登村的人,都睡得那么早吗?林苏心里疑惑。
逛了一圈,林苏觉得有些无趣了,便打算回去,但想起徐覃阴恻恻盯着他催他学习的样子,又忍不住心里发怵。这时,他听到村外传来一阵动静,便忍不住提着灯笼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吊睛白额”出自《水浒传》,是对老虎的描述。
“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来自《口技》“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股”是大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