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主人恢复了正常, 黑猫欢快地扑了过来,歪着脑袋拼命蹭主人。
清洮刚想摸摸它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灰尘,一片乌黑, 只好收回了手。
他这才发现, 自己竟然穿着这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那么多天, 一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对了,好似身上有蚂蚁在爬。
刚刚,他就用这副形象见人?!
“喵喵喵!”黑猫一直在清洮身上扑腾, 早已沾染了他身上的灰尘, 只是因为毛皮黑, 不太明显。可清洮眼里却全然不是这样, 黑猫完全成了一只小脏猫,他哪忍心看得黑猫这副灰扑扑的样子。
眼看黑猫还想再蹭, 清洮连忙阻止了它。
“小乌, 别蹭了, 我身上脏……”
这时, 乞丐道士看着林苏离去的背影,却突然叹了口气。
清洮好不容易止住了黑猫继续蹭他,抬头疑惑道:“师叔祖,你为何叹气?”
乞丐道士:“我看这林小子, 心性不定, 不知自己所求之道而求道, 未来, 恐怕要受些劫难磋磨啊……”
清洮愧疚:“若非我师门之故,林兄也不至于被剥夺了仕途……要是未来林兄真受到了劫难,该如何是好……”
话没说完, 清洮又被乞丐道士敲了下头。
“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更何况,这是你师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说,也是锱铢道和林小子的因果。”
乞丐道士拍拍他的头:“好好修炼吧,早日入门,省得老道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去哪里都碍手碍脚。”
见清洮不自在地站在那里,乞丐道士翻了个白眼:“想去洗澡就赶紧去,傻愣愣站在这干什么?难道站着就会变干净吗?”
“是!”清洮连忙抱着黑猫跑掉了。
乞丐道士拿起自己的破碗,用里面的几个铜板,换了两个馒头,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钱散给了其他乞丐,直到破碗里空空如也,一个铜板也不剩。
乞丐道士敲着破碗不停念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铜板散去,也迟早有回来的时候。”
他继续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口中好似反复唱着什么。
有乞丐偷偷靠近听,才听到这乞丐道士原来唱的是:
“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心之所善,行之所欲。”
“吾道不改,吾行不变。”
“纵有九死,悔兮?悔兮?”
“哈哈!”
“心行合一。”
***
林苏拿着买来的糕点和菜,慢慢走回家,心里想着乞丐道士说的话。
乞丐道士似是而非地给他说了几个大致的地点,就嫌弃似地把他打发走了。
照他的话说就是:“我若是能推算得这么精准,早就去靠算命赚钱了,哪里还要来化缘!”
事实上,道门没落已久,各脉各门销声匿迹,难寻踪迹,清洮的师父白天师寻找了大半辈子,都没找到半个同门。若非白天师被先帝封为了国师,事迹传遍了雍朝,乞丐道士还找不到这个同门呢!只可惜,他知道的时候太晚了,白天师已因为谋害先帝而砍头,于是他只能匆匆赶来大牢里救下清洮。
乞丐道士的确有一些望气、卜算能力,他能看出林苏有仙缘,也隐隐约约能看出林苏与哪几个道门派系有缘,但要问他是怎么结的缘、如何结缘,那可就难倒他了。
他只能告诉林苏几个那些道门派系可能出没的地点,至于林苏能不能找到,那就看缘分了。
缘分……林苏只好安慰自己,至少有了寻找的方向不是吗?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了。
除了问自己的事,林苏还问了徐覃的未来。
看在林苏又多给了那么多钱的份上,乞丐道士只好不耐烦地卜算了一下,卜算完毕后又像神棍似的,一副神秘样子,只对林苏说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乞丐道士当然不会告诉林苏,其实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卜出来。不,或者说是卜出来的东西太过杂乱模糊,看得他自己都混乱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做出一副神棍样子,把林苏给糊弄过去。
这远的未来他卜不出,乞丐道士就卜了一下近的,最后他叫林苏不要总抓着王英光不放,万事万物自有定数,不然小心好心办坏事,反害了徐覃。
林苏只好把他最新写的《英光王滑稽传》束之高阁,又将追着王英光扛麻袋揍的大汉们召了回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会害了徐覃,但还是谨慎点好。
他回到进士巷,便看见徐覃早已抱着一堆花回来了,换了常服,现在正拿着一朵朵花在院子里晒。
阳光照射在院子里的冰雪上,冰雪反射着闪闪的光,衬得徐覃的脸额外的白,徐覃难得把刘海梳起,露出整个面容来,好似整张脸也在闪光,唯独眼睛还是一片漆黑,无论多么刺目的光都无法照亮。徐覃见林苏回来,对他点了点头,唤了一声:“道安。”
林苏却有些心虚,原本他是打算去酒楼请厨子来烧饭,庆祝一下徐覃得中二甲第一的,结果中途把银子都给了乞丐道士,只剩下了买糕点和菜的钱,如今,也只有他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林苏给自己打气,他看了那么久别人做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一定可以烧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的!
嗯,最后的最后,为了避免大家饿死,晚饭是徐覃做的,林苏依旧在生火。
现在林苏对于如何控制柴火火势大小这一块,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真是可喜可贺。
乡试结束后有鹿鸣宴,这殿试结束后自然也有琼林宴。
徐覃又穿上了绯红色的新科进士礼服,头戴皂色官帽,官帽旁还簪着宫花,这宫花是皇帝赏赐的,每个新科进士都有。
他依旧是一个人独自去的皇宫,也依旧是一个人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配上周围昏暗的光线,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恻恻了。
不过周围也无人在意他,没有了林苏,自然不会有人会去接近徐覃。各进士们言笑晏晏,杯觥交错,完全忽略了徐覃的存在。
文才哲代替了王英光,成为了众人争相追捧的对象,王英光在一旁看得心中妒火冒起,差点咬碎了牙齿。不过他身边也并非毫无拥趸,自他投靠万相国后,周围也聚集了一堆想要投入万相国门下的人。听着周围人的奉承,王英光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露出笑来与他人交盏。
好一副热闹景象。
皇帝来到宴上,看到这副场景,又看到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徐覃,眯起眼睛,心下有了几分思量。
对徐覃来说,这场琼林宴并没有什么意思,乏味无聊,皇帝和万相国一直在争锋相对,中立派也一直在装聋作哑。即使新科进士们刚入官场,却也免不了朝廷的派系斗争。琼林宴上,便有人开始拉帮结派,当然,大多都比较隐晦,只有背靠万相国的王英光过于张扬,而万相国也乐见其成,甚至想借此试探一下皇帝,让他惊讶的是,今日的皇帝却并无露出怒色,反而神色平静,令人琢磨不透。
但这些都和徐覃没什么关系,他待在角落里,仿若一个隐形人,看着地上的蚂蚁来来回回,默默在心里计算着琼林宴结束的时间,准备回家和林苏吃饭。
谁知,皇帝却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徐爱卿,听闻你文采斐然,最善辞赋,不如就以‘琼林宴’为题,赋文一篇,如何?”
顿时,徐覃就成了宴会上众人的焦点。被圣上称赞文采斐然,这是何等荣耀,连宴上的状元郎都没有被皇帝这般称赞过。
徐覃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忽略了周围投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他拱手道:“臣不敢辞。”
有内侍送来笔墨纸砚,徐覃坐在案台前,未有停顿,几乎一气呵成。
待内侍将徐覃写的《琼林赋》呈于皇帝时,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
他暗骂这徐覃不懂揣摩他意,他是想让这徐覃写一篇类似《上林赋》一样夸赞他英明的辞赋,瞧这徐覃写了什么,刚开头还好,写的是琼林宴内的装饰、人物,后来又说什么突然在琼林宴上想到了百姓,开始写民生疾苦起来,针砭时弊,还说什么既然成为了进士就要忧国忧民、为百姓请命云云。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好吗?
但皇帝既然想要提举徐覃,只能忍下这口气。只好安慰自己,他看中这徐覃,不就是因为他不够圆滑,性格孤僻又不知变通,能做个孤臣吗?这么一想,他对徐覃这不懂眼色的缺点也能容忍了,再看这文章,皇帝也得承认,虽然内容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但其文采毋庸置疑。
反正比王英光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好太多了!
皇帝让内侍诵读,又传阅给众臣看,竟有几个臣子看得泪水涟涟、拍案叫好。
“此篇,可传世矣。”
新科进士们听完内侍的诵读,也哑口无言,只能叹服。
自琼林宴后,徐覃就成了人们眼中,圣上跟前的红人。
新科进士中,一甲可直入翰林院,其余二甲、三甲则要通过考试才能入翰林,徐覃自然毫无困难地成为了翰林院庶吉士。
与普通进士不同,徐覃一入翰林院就受到了皇帝的频频召见,甚至皇帝因为听说了徐覃家境贫寒,还特意送了他一套京城里的宅子,圣上的看中提拔之心毫无遮掩。
与徐覃有类似待遇的,还有一个文才哲,跟这两人比起来,王英光瞬间就没了光芒,他每天都在暗暗咒骂这两人的日子里度过。
徐覃和文才哲都成了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存在,不是没有人想来讨好徐覃,只可惜,没有人能在徐覃阴恻恻的眼神攻击下坚持一刻钟,有人甚至跟徐覃说话后回到家就做了噩梦,于是徐覃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观文才哲,身边奉承的人倒是更多了。
自打徐覃和文才哲都入了圣上的眼,文才哲倒没有像以前那样讨厌徐覃了,主要是王英光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炮火,他以讥嘲王英光为乐,正如当初王英光对他做的那样。文才哲已经将徐覃看作了自己的同一阵营,也曾像徐覃示好,可惜被徐覃阴森地盯了一会儿,只能悻悻而去,暗骂徐覃不识抬举,就将他抛之脑后,继续去挑衅王英光。
徐覃要搬家了,林苏却没有跟他一起搬走,因为,他终于要离开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是一场旅途,现在,小林和小徐终于要在这场旅途中分开了,各自走向自己的宿命。
接下来,小林要开始去寻找仙缘了~不过我还得收个尾,说一下他们的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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