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滨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说服用自己的这一套学说理论来说服周图南。
周图南是道门出身,又入了乾坤教。现在更是修成了散人境界。
可以说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只要能够说服他,就能够影响到更多人,加入自己的计划当中来!
周图南却笑了,展开话术,虚晃一枪,并不正面攻击驳斥,而是道:“我曾经和一位乾坤教中的重要人物聊过。他说要说服某位总督造反,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共同推翻景人朝廷,却被我驳斥了。胡先生可知道为何?”
胡海滨闻言开始皱眉,接着却也问道:“哦?那是为何?”
君子欺之以方!
这位胡海滨虽然不算什么圣贤,但却是大儒。自有气度,没有当场翻脸,就被周图南的话语给引导,落入周图南的语言节奏当中去了!
周图南笑道:“我告诉他。这景人朝廷开初一百多年,和儒门,和世家大族有着极深矛盾。那时候才是说服儒门,世家大族的好机会!
可惜那时候景人朝廷的组织力还强大,想要造反没什么机会。
而现在景人的力量虽然弱了,但是十多年前的白鹤教之乱,却让景人朝廷和儒门和世家大族全面合作了起来。
如今,你想造反,是得不到儒门和世家大族的帮助的。
那些总督更不会选择造反……说白了,现在这些总督其实都是儒门和世家大族的代言人!”
这话说的很糙,但是理却不糙。一些以往模糊的认知,直接被周图南彻底点破,变得清晰起来。
胡海滨露出赞赏神色:“不错,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有着洋人虎视眈眈,我等必须和朝廷合作,方才能够抵御外辱!
更不能放任白鹤教那种焚我诗书,毁我圣教之辈再次出现。
我记得当年白鹤教也烧毁了不少道观吧?”
周图南笑笑,说道:“可是我觉着胡先生忘记考虑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咱们比如追求一个女孩子吧?咱们不仅得知道自己想什么,也得知道女孩子们想些什么吧?”周图南笑道:“胡先生想这么多,可曾知道景人朝廷们是如何想的?”
胡海滨已经开始皱眉,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不对。
不等胡海滨说话,周图南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景人入中土,正是所谓的以少民而临大国,内怀不安也!
我记得景人开国之初一个甲子,都还有着退出塞外的秘密准备是不是?”
胡海滨这种大儒自然不屑于说谎,脸色不变,道:“是的!不过如今朝廷御极天下已经两百余年,根基早已经稳固。”
周图南笑道:“人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信心自然是强大的。但是一到走背运的时候么,那肯定又会惶然不自安了。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景人看着那么多的中土总督占据高位,割据一方,他们又会怎么想?会不提防?
会真心诚意和我等合作?我本有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啊!”
胡海滨道:“只要有着圣君出世,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原本以为周图南会追问哪里来的圣君?
如果周图南当真如此问了,那么胡海滨就能够重新抢回谈话的主动权。
因为培养圣君之事,他已经着手了多年了!
甚至,包括徐思源等人做的事情。其中未尝没有胡海滨这些人的暗中帮助,为的就是让圣君上位!
否则单凭徐思源,想要慢性毒杀景人皇帝,哪里有这么容易?
却不想周图南根本不和他纠缠这些,而是笑道:“胡先生乃是大儒,既然说是会有圣君出世,我将当的确会有好了。
只是,我都没有想到,胡先生居然如此天真……”
轻轻松松之间,周图南不仅避开了胡海滨的陷阱,而且张开了凌厉攻击!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便是胡海滨的弟子闻言都开始色变,忍不住要出言驳斥。
然而胡海滨一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异动,忍住怒气问道:“太平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周图南道:“胡先生大儒,饱读诗书,想来史书也没有少读过吧?
敢问胡先生,治理天下是靠圣君一个人么?”
胡海滨道:“那自然是了!皇帝乾纲独断,斡旋造化。只要圣君心坚意切,自然能够让我等之新政施行下去!”
周图南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若是胡先生对于朝政的理解如此肤浅,我看还是回去做学问吧。不想出来害人害己了!我可不想日后天下百姓跟着胡先生受罪!”
一个胡门弟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怒声呵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和我师父说话!”
能够跟着进入这间客厅的,都是胡海滨的亲传弟子。
此刻见着恩师受辱,自然要挺身而出!
胡海滨面沉如水,抬手制止:“梅卿,让他说下去。我倒是想要知道我如何天真了!”
虽然不动声色,但是此刻却是已经怒到极点。
周图南却是好整以暇的道:“自古治理天下,从来就没有靠着一个人的。真的如此,不过独夫民贼而已。
这般做皇帝,做不了几天,不是被政变退位,就是死的稀里糊涂。
事实上,任何一个皇帝统治天下,都要有着基本盘,也就是根基之所在。
前朝大吴以文官功勋宦官三者一体为根基。
再前朝更是直接提出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胡海滨闻言脸色大变:“无君无父,无君无父。此乃无君无父之言!
本朝绝无此事,皇帝大权独揽,圣心默运……”
周图南闻言,忍不住微微叹息。景人朝廷两百多年的手段,果然了得,就连这般儒门大儒都被驯化成这样了么?
这景人朝廷之前,历朝历代哪一朝代的士大夫们会如此畏惧皇权?
事实上,都是在不断地和皇权抗争,挖墙脚,一步步的逼着皇权让步,最终形成皇帝垂拱,文官治天下的局面。
历代皇帝经筵,都是大儒给皇帝讲学,皇帝以学生身份聆听。
而到了景人朝廷,开经筵的时候反倒是成了皇帝给大儒们讲学,大儒们跪着聆听的局面。
景人能将儒门驯化如此,也难怪本朝儒门势力衰弱到了如此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