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话音一落,众妖齐刷刷将目光转向端坐在王座高不可攀的男人。
带着从心底发出的畏惧、崇敬。
最近百年,蚩幽每回大会都会向凤王挑战。虽说每回都败了,但实则众人也在暗暗期待蚩幽能将神坛上的王拉下来。
对他们而言,其实谁坐王座都一样,但凤王修为已臻至深不可测地步,令人生出一种绝望感,便会恶意地希望有人能将这尊神坛推倒,然后他们这些蚍蜉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所以,尽管每回挑战蚩幽都败了,但他的拥护者和人气却居高不下。
“怎么样,凤王今年可还敢接受我的挑战?”蚩幽语气狂妄,直直盯着对面神色淡漠的男人,又出言挑衅了次。
正在众人凝神屏息之时,王座上的男人缓缓动了。
他拢了拢白衣,站起身,琉璃凤眸淡淡看了蚩幽一眼。
苏己把玩着指甲,斜倚在靠座美眸淡扫,好整以暇地看戏。
只见幻光一掠,清冷白衣便瞬移到了八角高台,单手负身,与蚩幽迎面而立。
“你想怎么比。”凤伏面色冷淡,漠声道。
蚩幽冷笑:“老规矩。我赢了,你让出妖王位置。我输了,条件随你提。”
凤伏听罢,瞥蚩幽一眼,示意他先出手。
蚩幽讥诮了句‘惺惺作态’,迎身一纵,裹着雷霆之势的赤炎龙掌便劈向了男人面门。
凤伏轻轻侧身一避,蚩幽的赤焰掌便落了空。
蚩龙沉下双眼,咄咄逼人继续猛攻,赤焰掌挥出团团火云,击在八角台各处。
凤伏单手格挡,也不知是与他所练修为有关,还是他真的那般不以为意,挥挡的动作看起来格外云淡风轻。仿佛四两拨千斤般,就将蚩幽的进攻化为乌有。
从始至终,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就没有动过。
这显然惹恼了蚩幽!
他怒目双臂一震,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龙影猛然出现在他头顶,盘旋着吐出赤焰雷火,比他方才双掌击出的火团更加猛烈。
台下一众群妖惊呼。
“今年蚩幽族长的烈焰雷火又提升一层,比上回所见厉害多了。”
“是啊,也不知今年他有没有机会打败凤王。”
“我看悬,你没瞧见凤王那只手都还没动过,蚩幽就已经使出绝招了。”
看台周围议论纷纷,苏己也在和狐弥八卦,“你觉得蚩龙有没有可能打得过他?”
狐弥端详片刻,摇了摇头:“凤王修为深不可测,蚩龙心性狂躁,要想打败凤王绝无可能。”
苏己撇了撇嘴,不相信那男人当真这么厉害,难不成还无坚不摧了?
是个人都有软肋,等她以后练会妖法,一定要找到他的软肋打败他。
哼,叫你自以为是。
苏己想到那两次照面不愉快的经历,气恼地想。
台上。
随着蚩幽狂龙赤焰呼啸而来,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的俯冲一击盖向白衣男人。
只见凤伏始终单手背在身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震臂一接。
一道洪荒气流从他手掌之处猛然震出,硬生生将蚩幽的赤焰龙火接住了。
大地发出震颤,山峦发出嘶吼,那气流之强劲,压得八角广台周围所有妖修齐齐抬手挡面,否则怕是会被那强大气洪刮得五官错位。
苏己刚感到一阵灼锐之感扑面而来,身后两个小丫头便抢上来用后背帮她挡住了洪流真气。
饶是如此,她娇嫩的面颊仍被灼得皮肉刺痛,转瞬泛起了红痕。
龙吟声咆哮着坠倒在地,蚩幽吐出一口黑血,沉着脸摸出一枚药丸服下,缓了缓气息,方才不服气地看向仍云淡风轻的男人。
肆意一笑:“我输了。”
“想要我凤族什么,你说吧。”蚩幽强撑着站了起来,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幽幽道。
凤王淡淡转身:“本王要你不得参加下一届妖族大会。”
蚩幽立即皱眉:“为什么?”
凤伏不咸不淡看他一眼,“若是不服可以再战。”
蚩幽咬牙切齿:“好,好。我、认。”
胜负已分,凤伏便不再多言,略一颔首,拂衣移至王座,由着族中弟子拢上来,将一件银色狐裘大氅披在肩上,在凤族众子弟的簇拥下慢步而去。
苏己捂着灼痛的脸颊,盯着男人身上那件狐裘大氅看了几眼,没忍住可笑地‘嘁’了一声。
装得这么清高,看不上她们狐族‘淫邪歪道’,那你还披什么狐裘?
看来蚩幽说的没错,这男人果真道貌岸然。
“嘶……”她的脸被刚才那股气流刮得好疼啊。
身旁狐弥却在骤然松了一口气后,整个人往后一倒。
小狐孙们惊慌地接住她:“族长!族长!”
略懂些医理的狐芷探了探狐弥衰弱的心脉,急急对苏己道:“不好了老祖宗,族长她……恐怕不行了。”
一时间,狐族弟子都乱了方寸,几个年纪小的更是当场哭泣起来。
苏己让她们镇定,想了想,冷静指挥道:“狐芙、狐卉,你们几个赶紧先送族长回洞府。别让人看出异常。”
又对狐芷道:“你上次说的那个有丹药能医好狐弥伤的祭司,他在哪儿,我们去找他!”
狐芷一愣,忧虑道:“老祖宗,邬祭司是凤族的祭司长,就在凤凰台。可……他与我们狐族毫无瓜葛,是不会把药给我们的。”
“已经人命关天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苏己敛下容色,“带路。”
狐芷一咬牙,朝狐芙狐卉几人点了点,带着苏己与她们分头行动。
左右妖族大会已经到了尾声,现下焦点不在她们这边,悄悄离开不会引起注意。
苏己和狐芷下了八角台,朝着凤凰台宫宇深处走去。
凤凰台。
几名近身弟子一直随着凤王行到宫宇前庭,走在前头的清冷男人方才回身:“都下去吧,守好八角广场,别让几大妖族惹出祸事。”
“是。”为首弟子凤泠、凤荆等人恭敬行礼,悉数退下。
男人折身,又往深庭走了几步,上身猛然一倾,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血迹落在身前银白色狐裘大氅上,颜色醒目。
他皱了皱眉,正要解下大氅,忽察觉身后不远有两道急促脚步声行来。
凤伏不动声色,抬手在狐裘上挥了挥,血迹隐去。
转进凤凰庭的苏己突然看见前方廊下那道白衣身影,下意识顿住脚步。
男人站在庭廊藤壁倒映的碎光中,一张深邃妖冶的脸庞半明半暗,眼眸微垂,长睫洒下一圈阴影,将鼻梁衬得愈发挺拔清冷。
长廊角檐一串风铃,随风发出悦耳的声音,白衣拂过凤凰木的浅香。
苏己愣了片刻,抬步走过去,正要斟酌怎么开口向他询问找凤族祭司借药一事,便见男人已转过身来,凤眸凛冽睥她一眼。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他的声音凌然严厉,冷得没有半分温度,想来是厌恶她到了极点。
苏己到了嘴边的话被他斥得一顿,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抿了抿唇,没说话。
狐芷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
男人不再理会她们,转身继续往前而去。
苏己默了默,托着被男人气场震得四肢发虚的狐芷跟在男人后头,继续走。
男人走了几步,听得身后脚步声没有离去,转过身来,凤目愈发冷冽,甚至透着几分杀意:“还敢跟?”
苏己挺起胸脯,扬起下巴,上扬的眼尾看向旁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跟着你了。”
她刚才大概是眼瘸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男人赏心悦目。
事实上他有多好看的皮囊,就有多自以为是。
狐芷在身后颤手扯她衣袖,缩着脑袋道:“老祖宗,我们回去吧……”
“不用怕,他又不吃人。”苏己偷偷瞥了一眼面色凛寒的男人,“我们走。”
她拉着狐芷当着男人的面转了个弯,朝长廊另一方向走去,小莲步越迈越快越迈越快,到后面,两人更是落荒而逃小跑了起来。
凤伏神色厌漠盯着苏念离去的背影,眼角眉梢都透着冷意。
他掩袖咳了一声,折身往祭司庭行去。
祭祀庭坐落在凤凰台最深处,住在这座庭宇的人便是族中大祭司朗画邬。
朗祭司擅炼丹制药,奇门遁甲、占卜算卦。
在凤族,是除了凤伏外地位最高的人。
凤伏甫一走进祭祀庭,朗画邬便快步走了过来,看着他脸色微白的样子,眉心微皱:“我料到今日蚩龙会再次向你发起挑战,你动了内丹?”
凤伏点点头,解下肩上大氅扔到一旁,“蚩幽的赤焰龙火又有精进,我不得已动了内丹接下他一掌。”
朗画邬连忙拿出一粒丹药让他服下,“若不是你飞升之际被扰,乱了修为,那蚩龙断不会伤到你分毫。”
说着,他捡起被扔在旁边的大氅,“赶紧披上,你现在内丹有损,浑身畏寒,这可是我专门差人给你送去的。”
凤伏瞥了眼那狐裘大氅,“换个其他的吧,这狐狸味儿我闻着不舒服。”
朗画邬莫名地看他两眼,进殿去找了件貂裘大氅来:“喏,披这个吧。”
男人没有说话,将大氅披到了身上。
在他对面坐下后,朗画邬倒了盏灵泉,迟疑道:“话说我还没问你,你当日飞升途中,究竟是被何人所扰?”
要知道,修为到了凤伏这个境界,又迎来飞升劫,等闲妖修是破坏不了的,别说干扰,就连飞升之地方圆十里都近不得身。
凤伏等这场飞升劫许久了,没想到却在临门一脚之际,被人破坏了。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朗祭司心头闪过几个妖族族长的名字,但都一一否定了。
“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谁?”
凤伏的眸光冷冷扫过架上那件狐裘,苏念那张艳光潋滟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让他凤眸愈发染上寒霜,“意外罢了。”
狐族擅启禁术,唤醒狐妖妲己,那日他正好在寒潭冰晶池迎来飞升劫,被那妖女扰乱,实不知该说是他飞升缘尚且未到,还是说那女人居心叵测。
凤伏敛回神色:“不管何人,我的下一次飞升劫恐怕都得再等百年了。”
朗画邬摇摇头,亦是遗憾叹气。
两人在庭中对坐片刻,正谈起今日妖族大会上的事,殿外忽然飘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朗画邬怔顿半晌,笑了笑:“想不到我这偏僻之地,也会有美人前来。”
凤伏听着那声音,顿时眉梢冷凝,狐妖竟敢恬不知耻跟到此地来。
“敢问朗祭司可在?狐族妲己求见。”庭廊外,女人婉转如莺的嗓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厌恶,将来都会成为真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