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深夜,但这武都之内却仍旧是灯火通明,外城内城如此,中心皇城,那乾坤寰宇宫更是如此。
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之下,天南一战的消息迅速传开,如若飓风一般席卷北域,不过短短一日时间,便已天下皆知。
妖族入侵,天南关破,数万将士惨死,百位圣殿长老,上千先天弟子,全数身亡于那与妖族勾结的魔头之手,便是连神武圣殿纵横无敌的十二神将,都有八人命陨。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北域来说不仅仅是惊闻,更是噩耗,一个难以接受,悲痛万分的噩耗。
神武圣殿虽是北域之主,但尚未重新崛起之前,因三大圣地不断剿杀的缘故,其实力并不强大,底蕴可谓是薄弱非常。
在这般底蕴不足的情况下,神武圣殿还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便壮大到了如此地步,成为这北域的主宰,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其中缘由,武神传承固然是关键,但也离不开北域各大势力的臣服与归附。
正是有了北域各方势力的加入,神武圣殿才能迅速壮大,迅速的有一颗勃发青苗成长为一颗参天巨树,根系脉络遍布北域,并且稳稳扎根,打下了无人能可撼动的根基底蕴。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神武圣殿之中汇聚了北域各方势力的精英,他们不仅仅是神武圣殿的一份子,还是北域各大势力的一份子。
那些圣殿长老,不仅仅是神武圣殿的长老,还有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家主,或者一方传承的长老宗主。
那些先天弟子也是如此,是各方势力耗费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家族或者宗门的未来继承者,他们身后的势力之所以把他们送入神武圣殿,便是希望能他们培养成才,以此振兴背后的家族与宗门。
也就是说,天南一战,损失惨重的不仅仅是神武圣殿,还有北域各方势力,并且对于他们而言,这般损失更为惨痛,难以承受,毕竟他们不是神武圣殿这般的庞然大物,那些长老与弟子,是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的,是传承的支柱,是家族的希望!
但现如今,这些人都死了,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这对于北域各方势力来说,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天降横祸。
这般的噩耗传来之后,北域各方势力不仅仅是悲痛,更是愤怒,还与几分惶恐与惊惧,为了复仇,也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与惊惶,在得到消息之后,那些损失惨重的势力都赶来了武都,面见武皇,请求这位北域至尊亲自出手,诛魔,复仇。
而武皇也顺应人心,召集归附神武圣殿的各方势力齐聚武都,同时宣告天下,要亲自出手诛杀那与妖族狼狈为奸的魔头,随即御驾亲征,兵发妖界,复天南关之仇,同时向天下一扬北域神武之名,铸就千秋不世之功。
这一则消息传出之后,北域上下震动,各大势力全数前往武都,连散修武者都不例外,而神武圣殿也顺势开启北域各地的传送阵法,让天下人能迅速赶到武都,见证这武皇诛魔盛事,还有北域神武崛起,妖界战火开端。
因此不过一日之间,天下齐聚,北域各方势力,大到宗门世家,小到散修游侠,整个北域的武者,有九成汇聚到了这神武之都。
武皇一令天下动!
如此盛况,可谓空前,便是三年之前神武圣殿建立武都之时都未曾出现过,由此也能看出神武圣殿现如今在这北域之中的恐怖影响力,只是一语,便将北域九成的力量汇聚在手,天下莫敢不从。
这也是现如今,武都之内灯火通明,彻夜无眠的原因。
三日!
时限三日,一日昭告天下,一日各方齐聚,今夜一过,便是最后一天,明日那宁渊若是还不现身,那宁家老太君便要枭首于武都之中,同时诛尽宁家九族,血债血偿,以这宁家之血,来祭奠天南关与神武圣殿一众英魂。
这是最后一夜,深沉的一夜,无眠的一夜,格外漫长的一夜,当这一夜结束,黎明初现,朝阳东升之时,便是战火开端,牵动北域,甚至波澜天下!
所以这一夜,注定无眠,灯火通明,星光烂漫,风雨之前的平静下,已有暗流涌动。
天穹之中,圆月高挂,云海浩渺,月色银华渲染天幕,一片如梦似幻般的朦胧月色之中,只见一人身影,身沐月色,静立于云海之中,俯首冷望着那夜幕之下的武都。
冷风簌簌而过,卷开了几缕朦胧烟云,那人身影也随之清晰了几分,但仍旧是似真似幻,难以看清她的面容,唯见一袭月色霓裳,胜雪无暇,风华绝代,只是一眼,便让人不由痴醉沉迷,难以自拔。
她静立在这云海之中,纵是无声无言,也胜过千万美色,便是那绝美月景,此刻也不由黯淡了几分。
这一副至美尽绝的画面,在维持了片刻之后,终被打破了。
只见虚空之中,一片幽暗涟漪泛起,随即光华凝聚,化作了一人身影,黑袍深沉,冷眸如渊,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万法之尊,武皇亚父——孤圣。
孤圣一现,气氛顿时一凝,但那人却仍未转身,背对着这位圣尊言道:“许久不见,圣尊风采不减,甚还胜过当年几分呢,看来圣尊之功,已是将近圆满了!”
听此,孤圣那一片漠然的眼眸之中,不由浮现出了几分波澜,但随即便归于平静,冷声言道:“这一切还得感谢龙皇之助!”
“呵……”听这冰冷话语,那人不由一笑,翩然转身,言道:“听圣尊话语,看来还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啊。”
“哼!”孤圣冷声一笑,说道:“龙皇小小手段,便让吾一身修为尽毁,肉身溃散,这般大恩大德,便是千年万年,老夫也不敢抛之脑后。”
听此,应霓舞摇了摇头,言道:“圣尊此言差矣,当初父皇已然说过了,圣尊为人族,融合吾应龙一血,虽能得应龙神通圣法,但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天道因果,自有定数,孤圣能得此机缘,得万法归一之道果,自也应当有准备,应这一劫难才是。”
这话让孤圣不由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方才冷声说道:“天道有数,因果轮回,吾与应龙一族的因果,早已算清,两不相欠。”
“嗯!”听此,应霓舞眸中碧波流转,随即轻声言道:“孤圣此话是何意思?”
孤圣负手而立,话语铿锵有声:“吾要那宁渊肉身躯壳!”
此话一出,应霓舞目光随之一凝,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这便是圣尊的脱劫之法么?”
“不错!”孤圣也不掩饰,冷声言道:“那宁渊身怀天龙本源,其肉身可助吾重修,脱五厄之劫。”
“呵呵……”听此,应霓舞却是一笑,言道:“既是如此,那此事便依照圣尊之意。”
“嗯!”见应霓舞如此简单的便答应了下来,孤圣不由微微皱眉,随即说道:“条件。”
听此,应霓舞又是一笑,言道:“天龙本源,吾应龙一族要取之七成!”
这话让孤圣目光顿时一冷,当即说道:“不可能!”
应霓舞却是轻笑依旧,言道:“圣尊应该知晓,那天龙本源是何等存在,这宁渊之所以能与之融为一体,是因为君青衣分出自身一半龙魂,再有天龙九鼎之助,这宁渊方才能以人族之身融合天龙本源,圣尊如今只剩三分元神,若无吾应龙圣法相助,想要夺这天龙之身,呵呵……这是否太过天真了些?”
听此,孤圣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冷眼注视着应霓舞,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五成!”
“可!”应霓舞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先前吾应龙一族向圣尊允诺之物,便不再作数了。”
“哼!”孤圣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显然已是默认了。
见此,应霓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是话说回来,对上这宁渊,圣尊有几成把握呢?”
孤圣神色漠然,冷声言道:“此人已成先天神体,真劫之境,万法不沾,诸邪辟易,这武都龙脉虽成,但对上他,也只有五五之数罢了。”
听此,应霓舞一笑,言道:“只有五五之数,圣尊不觉太过冒险了么?”
孤圣却是冷然一笑,言道:“先前五成,现在八成。”
“嗯!”应霓舞目光微凝,随即言道:“这三成从何而来。”
“儒门!”孤圣神情之中也多出了几分凝重,沉声言道:“陆阳明昨日前来,交予了那武皇一张阵图。”
听这话语,应霓舞神情也是微微一变,言道:“儒门六御之首,圣君陆阳明?”
孤圣点了点头,道:“除却了他之外,世间还有几个陆阳明?”
“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前来北域,儒门?九皇之争么?”应霓舞喃喃一声,随即说道:“不知道他交予武皇的那张阵图是……?”
听此,孤圣神情之中多出了几分冷然之色,寒声说道:“天罡地煞周天星辰大阵!”
“果然!”然而应霓舞却不见意外之色,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看来儒门真的是打算要这武皇往神州入九皇之争了,人族教门,呵……”
轻笑之间,应霓舞又是望向了孤圣,言道:“圣尊,儒门若是插手,此番谋划可会出现几分变数啊。”
“哼!”孤圣冷哼一声,言道:“陆阳明此人虽非易于,但他本尊仍在儒门学海圣地,如今不过一具转世化身而来,不足为虑,反倒是那宁渊……”
接下来的话语,孤圣没有继续,只是神色变得更为凝重了几分。
见此,应霓舞一笑,言道:“只有八成把握,圣尊仍是难以安心是么?”
孤圣望了她一眼,言道:“此人深不可测,若出变数,吾等一番筹谋,可能便要付之流水,功亏一篑。”
应霓舞点了点头,道:“圣尊此话不无道理,既是如此,那吾应龙一族也该助圣尊一臂之力才是。”
话语之间,应霓舞手中华光一现,一张古朴画卷飞出,画卷虽未展开,但周遭却又鸿蒙混沌之气涌动,神异非凡。
“此物暂借圣尊!”望了手中的画卷一眼,应霓舞微微一笑,随后玉手一抛,那画卷便落到了孤圣身前。
“鸿蒙之卷!”见到此物,孤圣目光一凝,望向应霓舞,脸庞之上竟是浮现了几分惊疑不定之色。
对孤圣这般反应,应霓舞似在意料之中,因此也不在意,只是问道:“此物在手,圣尊可有十成把握了?”
“够了!”孤圣深深的望了应霓舞,探手将那鸿蒙之卷收起,随后也不再言语,那身影便骤然虚幻了起来,下一瞬崩散破碎,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见此,应霓舞也不以为意,回身望向那仍是灯火通明的武都,眸中碧波流转,神情变化不断。
便是此时,身后空间又见一阵波动,幽暗华光涌现,化作了一道枯瘦苍老的身影,对应霓舞躬身行了一礼,言道:“殿下,孤圣此人城府极深,与吾应龙一族恩怨纠缠,将这鸿蒙之卷交予他,是否有些不妥。”
应霓舞神色不变,淡声言道:“他打算借吾应龙一族之力,脱圣道五厄之劫,那便让他借吧,天道有数,因果轮回,既然他未从万年之前那件事中得到教训,那便在给他一次机会。”
听此,龙师迟疑了一阵,随即说道:“但若是他真得了那宁渊肉身,重修脱劫,可能会有反噬。”
应霓舞一笑,言道:“一颗棋子罢了,不足为虑,反倒是君青衣那边,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已经做好了弃子的准备呢?”
话语之间,应霓舞转望向东方,只见夜色将尽,黎明即至,在那东方天际,金乌欲起,一抹朝阳红霞随之绽放,但却是如血般鲜红,将那黑暗缓缓吞噬。
见此,应霓舞一笑,口中喃喃数声,却无人能听清她说了什么。